第六章 北地之歌

  离开福瑞斯特,通往那荒蛮广袤的北方,这里渐渐淡泊了人类的气息。
  过去的三天,在森林和沼泽里奔波的三天,一切都变得不在简单。雷兰德昨晚就睡在一处山丘上的大橡树下,几只苍头燕雀飞过叶丛,惊醒了昏睡中的雷兰德。夜晚的寒冷使他浑身僵硬麻木,但他要习惯,流放的路还很漫长。
  这是什么?一片树叶?周围的残叶就好像随秋风飘落,那片最完整最亮艳的从雷兰德的头顶落下,落在了他的腹前,真是奇怪,我可不记得橡树也会落叶啊,雷兰德喃喃自语,一定是某种象征吧?
  该上路了,雷兰德收起了那片树叶,他爬上橡树粗壮的枝干吸吮了一些露水,北地的曙光透过浓云,雷兰德驾着他的坐骑思加图奔驰在原野上。
  这里四下绿茵的旷野让雷兰德初有美不胜收的感觉,山峦、枯木、断崖、岩石都披上了绿色的地毯,说不准其中还有传说中矮人的地洞。就在雷兰德环望着美景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那似曾相识的声音,这是风笛吗?顺着声音雷兰德找到了一个站在山丘上的老人,老人抱着风笛的羊皮气囊,他面朝着远方的芒德山吹响了他的风笛,山丘下应该是他的羊群。
  雷兰德骑马绕过山丘来到的老人的正面。
  “您吹的真好听,我一直以为北方没人吹风笛的。”
  老人脸上绘着一些古老的图腾,见到雷兰德后他停下了手中的风笛,“为什么?那些都是道听途说的假话。”
  “有人曾告诉我竖笛是北方人的,风笛是南方人和黑毛的,看来他们都错了。”
  老人听到后讥笑了起来。“我来告诉你小子,北方人的竖笛是从英德尔传过来的,而英德尔的竖笛是从米德兰特传过来的,至于风笛很长时间都是北方人独有的,它可能来自卡尔维诺人,我忘了是格雷西的哪支军团喜欢玩弄乐器,就把风笛带到了南方。”
  雷兰德听的有些糊涂。“也就是说风笛和竖笛都是北方人的?”
  “不不不,风笛是卡尔维诺人的、竖笛是从米德兰特的德阿姆人那儿过来的……我是不是还得再说一遍你才能听懂啊?”
  “算了吧老家伙……我还有事要做,您知道哪能给我这样的人提供一份活儿吗?”
  “要找活儿?啊……”老人走下了山丘,指了指前方,“你沿着这条溪流走,看到一座废弃的要塞后,从要塞出发背对着芒德山走,就能看到一座城镇了,那儿就是亚伦,城主是“利齿”索伦,一个残暴的独立领主,他说自己曾经受封于必兹兰侯爵,可谁知道那是真是假,怀疑他的人都被他抹了脖子了,相信我,这是北地,没那么多规则,强大的人效忠于谁并没有那么多信誉承诺,你可以在那儿碰碰运气,只有一件事,去到亚伦千万不要提起关于北方军团的事,知道这一点你就不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丢了小命了,哈哈哈。”
  “山高皇帝远啊……”
  “你说什么?哦,对了,如果你现在就要去亚伦的话能帮我带句话吗?”
  “说来听听。”
  “去城里的纺织屋找我儿子彼得,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出一德尔的话他母亲就只能无棺下葬了,我变卖了家里的东西,现在已经实在抠不出一德尔了,你得告诉他,如果他不出的话我就只能卖了他的羊。”说完他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风笛。“啊,放过这风笛了,没有它日子会很难过的。”
  这可真是奇闻一件。“好吧,我去告诉他,还差多少?”
  “再凑一百德尔就够了,我的老婆子还可以再多等等,这里没那么热了,她的身体还不会很快的腐烂掉,全指望你了。快点去吧,亚伦的路还很远呢。”
  雷兰德沿着溪流骑行,旷野上丘峦起伏,灰蒙蒙的天空,浓云如号角一般卷集。
  不见太阳,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坦空旷的绿茵上真的出现了一座破败的要塞废墟,散落在附近的硕大墙体早已爬满了青苔,部分高墙还耸立着,虽已经不成型,却可以看得出它往昔的轮廓。雷兰德愣在了废墟前,恨不得一眼望穿这里的过去,他还是忍不住进去巡视一番,当他走进要塞废墟的每一步都吱吱作响,细看之下才发现已经化作渣屑的木料铺满整个地面。里面什么也没有,在那墙上雷兰德像牲畜一样留下了点“痕迹”,没人记得起这里曾经属于什么人,出发吧。
  接近傍晚,雷兰德来到了那个牧羊人口中的城镇——亚伦,一座和天空、大地结伴的城镇,除此之外雷兰德的眼中再无他物,真是座孤独的城镇。用原木和青苔围起来的小镇子,原木上还装饰着一些新旧的人头,有的早已成了枯骨,有的还在淌血。几个身披毛皮、腰间绑着手斧、短剑或是号角的人守着城镇的大门,他们脸上同样绘着各式各样的图腾。新面孔会有特别待遇?
  雷兰德经过他们身边都能嗅到他们身上浓郁的腥气,他们中的一个在雷兰德经过后拍了一下思加图的屁股。“是匹好马。”思加图直接叫了起来。
  “那是我的马……嗯……马子,它脾气一向不怎么好。”
  那个人就跟听不懂雷兰德说话一样,发出了奇怪的颤声。
  “又是个南边来的毛孩子,我该说什么呢?欢迎来到亚伦?哈哈哈……”他们一群人笑了起来。雷兰德觉得该远离这些人了,找一家酒馆什么的,没走多远。他们那群人笑的差不多了,又朝着雷兰德喊话:“在城里安分点儿,我们会盯着你的……我已经替你准备好钉头架了……”
  城里并不大,找到酒馆并不难,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酒馆用粗糙的细圆木和茅草简易拼凑的,和旁边的一座大仓库依附在一起,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嘈杂的声音,没有马棚,思加图留在圈里,圈里有一只猪、四只羊和两匹马,大概和酒馆里的情况差不多。
  刚一进门雷兰德就显得无奈了,这里面非常小,人却很多,一排靠墙的餐桌,剩下的人全在吧台站着,这可跟雷兰德想的不太一样——盼望着找个角落坐坐?在一群嘻哈打闹的人群中雷兰德挤到了台前,他注意到了吧台深处还依偎着一个白袍蔽体白巾裹头的人,雷兰德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是个女人,应该还是个绝世美女。”雷兰德身旁,一个人用仅有雷兰德能听到的声音如此说道。雷兰德回头一看,是一个黑发俊胡的男人,穿着不辨身份,他背后的那把平头大剑却分外显眼。
  “嗨,伙计,我也这么觉得,看她婀娜的身材,迷人的蓝瞳似乎都告诉我她有多美了。”
  “这儿可不止你看了出来,前几天我就听见这酒馆里有人说晚上要试一下这女人的床上功夫,可第二天那个人就失踪了。”
  雷兰德听到这儿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不露半点脸的女人,越觉得她有些奇怪了。看到雷兰德认真的表情,他旁边的那个男的又笑了起来。
  雷兰德问到:“笑什么,你在骗我吗?”
  “啊,不不不,你不觉得这儿的每个人都很奇怪吗?”
  “我会在日志里写到,今天一个奇怪的黑毛说别人奇怪。”
  “啊,写日志?是个好习惯,这个世界大部分人觉得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两样,那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写日志吗?”
  “什么?”
  “是国王!因为他们时刻要记下什么时候说过什么样的谎,人们越来越聪明,国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圆谎了,哈哈哈。”
  雷兰德面无表情。“你是什么人?”
  “拉亚,我的名字。”
  “拉亚?你的名字?拉亚……什么?我习惯去记住别人的全名。”
  “你是从哪个老爷家里出来的吧?这是北地,北地就有北地的规矩,在这儿的人只讲实力不来城里那套,他们敲碎你的头盖骨之前不会问你和你的家族,他们都叫拉亚,没人知道我的全名,你也别想知道。”
  “好吧,我叫雷兰德。”
  “很好,雷兰德,你这是去做什么?在这连国王都不愿意眷顾的北地?”
  “我?流浪。”
  拉亚摸着胡子撇了雷兰德一眼。“看来我们顺路了。”拉亚举起了酒杯,“我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大小的领主也都见过,相信我,没人带你闯荡这里很容易跟城墙上那些掉了脑袋的一样,你加入我吧,我们可以在这片土地做一番事业。”
  “听起来不错。”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明智的人不多了,北地是片蛮荒的地方,这里势力错综复杂,不巧你正好来到了风暴的中心——亚伦,这里时代居住的都是必兹兰人,相比起东边的那群文明的必兹兰人这里显然是没开化的,他们从不投降也不妥协,最强大的氏族“驴耳”西格特控制着北部,亚伦的“利齿”索伦就是西格特的手下,他们和东北方的北方军团打了几百年了,至今也没有要停手的动静,东边的必兹兰侯爵伯伦斯,尽管侯国和北方军团都是邦联成员,但是侯爵侵吞北地的野心世人皆知了,更不巧的是卡尔维诺人已经翻过了芒德山,北地要打成一团了,如果是我们这种外来人,做一番事业的机会几乎到处都是,哈哈。”拉亚就这样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
  “很好,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好主意了?”
  拉亚回头看了看四周,还是那群吃喝打闹的酒客,他压低了身子对雷兰德说:“格奥尔吉是附近的一个小领主,他有一座庄园,里面的华丽可以比得上是城堡了,可是他死了,财产落在了他夫人的名义上,后来格奥尔吉的手下伙同外面的强盗占领了庄园,强盗头子逼格奥尔吉夫人嫁给他并且想要得到被格奥尔吉藏起来的财宝。”
  “所以?”
  “格奥尔吉夫人没告诉他们,强盗们玩了她三天,最后差点把她开膛破肚,但她终究还是个“免费”的女人……”拉亚舔了舔牙,指了一下一旁正和酒客们玩的正酣的妓女。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去救她,算上你,我在这儿还能找的上一些帮手,再动用一点小手段,那些强盗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成功了,没准能大赚一笔,你看起来像个能打的,你背着的也是把剑吧,不过你为什么要把它裹起来?”
  “到底还是为了钱啊,但是,拉亚,万一成功之后格奥尔吉夫人不会付佣金呢?”
  “啊……我只对那些被藏起来的财宝感兴趣,说实话我不想这么做,如果实在迫不得已,我们就把她关起来吧,他的城堡还是我们的。”
  “我们第一次合作就已经这么见不得人了……”
  “在野蛮和死亡面前还能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说完,拉亚在吧台上留下几十德尔就上二楼的宿房了,雷兰德巡视了四下,酒馆里还是那么热闹,只不过那个白袍女人却不见了。
  雷兰德也想去睡觉了,走的时候吧台老板叫住了他。“你真的相信那个奇怪的人?”
  雷兰德看了看这个声音嘶哑满脸写满伤疤的老板,在这种地方再奇怪的人都不怎么起眼。
  “在野蛮和死亡面前的人——机会都是很珍贵的,伙计。”
  “随便吧,黑毛比德阿姆人更不受欢迎,在这没人喜欢他,来局黑杰克吗朋友?”
  “让我们说晚安吧。”雷兰德又巡视了一遍,似乎还想再看看那个白袍女人。
  第二天的清晨,雷兰德挣扎着醒了,头一天能睡在屋里反倒让他浑身乏力了,晚上不是很宁静,城里不时有号声和鼓声,前半夜酒客还没有散去,后半夜倒是睡的很香,然而醒来的他突然发现拉亚不见了。
  “这个混蛋,他居然跑了。”雷兰德有些失望,不过并不要紧,这正如拉亚所说,这是北地,我们的机会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