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皮灯笼 十四
而他也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变得游刃有余起来,不就是鞠躬欢迎嘛,当然他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好看,因为……他已经看到很多熟面孔了,比如他之前在街上见到的行人还有两个店小二,他们都穿着死时的衣服,有人的还只是有些脏,而像第一个店小二,他的衣服已经变成一段一段的破布了,他们都表现出不认识余关山的样子,好像余关山就是一个素不相识从未蒙面的陌生人,他们看起来要比余关山在坟墓之外的看到的要鲜活的多,来时都是说说笑笑的,入了席也是打打闹闹。
“好了,先生。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进去喝酒吧。”就在余关山鞠躬鞠到腰疼的时候,何云白突然直起身对他说道。
余关山看着外面还在往这里走来的人,不解的问道:“可是……外面不是还有人没进来吗?”
何云白歪头看了一下还未入席的人,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们啊……迟到了,所以,没有他们的席位了。”
余关山总觉得何云白是话里有话,但是有说不出来其中的诡异之处。
何云白有说了一句“走吧。”然后就往大厅里走,余关山无法只得跟着他。
当他踏进门槛的时候,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咚”的声音,余关山一惊往回看去,发现大门居然被关了起来。
何云白又停下脚步对着他说:“走吧。”
此时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余关山没敢再看,继续跟着何云白的脚步,他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找新人要喜钱。”何云白答道。
“我们……要去洞房?”余关山疑惑道。
何云白没有回话,只是往前走。此时大门紧闭,大厅里只有稀微的蜡烛光,伴着层层的深红色,余关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他的眼中世界已经是一种泛黄的色调了,他跟着何云白穿过一桌桌在喝酒的人群,但是他好像听不见那些人在说什么,就像听觉被剥夺了一般。
何云白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对着余关山说道:“我们到了。”
余关山用手扶额,“嗯”了一声。他现在头很晕。
“你看起来有点不大舒服?”何云白关切的问道。
“不,我没事。”余关山把手拿下来,勉强说道。
何云白不明就里的笑了笑,然后推开了房门。
余关山这才发现,如果是在原来的客栈的话,这个房间是郭静的。
余关山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走了进去,果然这里的布局和他们住过的客栈一模一样,只不过这里多了很多布帘。
余关山透过层层帘子向内看去,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男子的背影,他正站在窗户旁边似乎在看风景。
“人带到了,大人。”何云白在余关山进房间的那一刻把门给关了起来,然后对着男子说道。
什么?余关山心中大惊,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使唤了,整个人直接跪到了地上。
男子听到了何云白的话转过头,用飘的方式来到了余关山身边。打量他一番,然后对何云白道:“做得好,何云白。等我出去了,我会答应你的请求的。”
何云白谄媚的笑了一下,微微侧身,“谢谢大人。”
男子突然低头和余关山对视起来,这时余关山才看清楚他的脸,五官的轮廓看上去并不难看,但是他脸上的皮肤居然在掉,两颊处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突然余关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但是掐他并没有使劲。冰凉凉的触感顺着脖子上的肌肤传到了全身,简直如同身处冰窖。
红衣男子掐着余关山的脖子,道:“快了,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摆脱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和芙蓉双宿双飞了。”
芙蓉?这个人就是那个故事里的书生?余关山心中一动,冲着红衣男子喊去:“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红衣男听了这话居然真的送开了余关山的脖子,但是下一秒他就把余关山狠狠一扔,已是狞髯张目:“圣贤书!圣贤书!要是那些该死的破纸有用,我又怎么会被埋在这里,又怎么会和芙蓉两隔于世!”
余关山被砸的一阵剧痛,但是他高兴的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于是他接着刺激道:“不是圣贤书无用,是你无用!是你斗不过乡绅,是你害了芙蓉!要不是你,芙蓉可以当一辈子的大家太太的。”
“啊啊啊啊啊啊!杀了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红衣男子猛地冲到余关山面前,想要杀了这个让他大动肝火的人。
余关山像是仍嫌不够,“看吧,被戳住痛点了?你这个连女人都护不住的窝囊废!”
“啊啊啊啊啊!”红衣男子已经快要发狂了,这时原本站在一边的何云白站了出来。
他伸手拦住红衣男子,“大人息怒,此时杀了他就麻烦了。”“您的婚礼要开始了,新娘还在等您呢。”
红衣男子居然真的停了下来,口里念叨着:“结婚,芙蓉,新娘。”然后准备离开,就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回过头来,余关山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左臂一阵剧痛。
“不能杀了你,让你不好过总还是可以的。”红衣男怨恨的说道。
待到他离开房间,余关山才痛呼出声。
“你这是何必呢?”何云白笑问道。
余关山看着笑得完美的何云白,露出嫌恶的样子,“别装了,何云白!”
何云白瞳孔一缩,但是还是笑着问:“你在说什么呢?先生。”
“我让你别装了,你笑的让我恶心!”余关山恨恨的说道。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何云白突然狂笑起来,“什么时候发现的?刚刚那个书生喊我名字的时候?”
“不止,在你带我来的路上我就开始怀疑了,我一开始以为你已经变成鬼了,但是……你太人性化了。”余关山捂着自己的断臂,慢条斯理的说道。他的面色因为大量失血而过分苍白。但是余关山自己知道,在他受伤以后,他的脑神经就异常的活跃了起来,他感觉自己非常的……兴奋!
“鬼也是可以很像人的,比如那个书生不就是会发怒吗?”何云白狞笑道。
“不……你比起他们要更加人性化一点。”余关山沉声回答道,当然这其实都是胡扯的,余关山根本就不是靠着这个来分辨是人是鬼,他用了最简单的方式,温度!芙蓉也好,书生也好,还有那些宾客也好,他都有碰到过,但是只要何云白,他是常温的,这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就算我是个人,哪有怎么样呢?我可不会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人就放过你。”何云白一点都没有被发现而慌张,当然,他也无需慌张。
“为什么他不杀我?”余关山问道,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红衣男不想杀他,因为他如果愿意,在第一次掐上他脖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没命了,而后他的试探和何云白的话让他确信了不是他不想杀,而是不能。可是这很奇怪,对一个一个厉鬼来说,还有什么要顾忌的吗?
何云白也无所谓,在他眼里余关山已经死定了,说不说也不过是他乐不乐意的关系,“因为就算破了这三衰七败穴,他的肉身也早已腐朽,你的身体素质不错,正好碰上了我就把你带来了。”
余关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大声吼道:“那他要用我的身体,还要把我的左手给砍了?!”他怀疑这个鬼是不是被他气疯了。
何云白耸耸肩,“对他们来说无所谓啦,到时候再找个人把胳膊接上去就是了,很方便的。”
可以,你们鬼都很厉害,“我在迎宾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死人,但是为什么没有看到郭静他们?”余关山问道,既然小二他都能在这个坟墓里再次见面,没有道理看不到已经死去的郭静等人的。
“他们啊,被拿去填穴了。”何云白说道,“破穴是需要人气的。”
“沈佳月呢?你没想过要救她吗?她可是你女朋友。”余关山问道。
提起沈佳月,何云白似乎非常的不爽,他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去救那个蠢女人啊,要不是她,静儿也不会死。”
“静儿?”余关山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郭静?”原来是这样啊!
“你出轨了?”余关山轻蔑的说道。
谁知这居然触及到了何云白的逆鳞,他当即大声吼道:“我没有!”
“你心虚了。”余关山淡淡的陈述事实。
何云白突然掐住了上前掐住了余关山的脖子,一字一顿的喊到:“我!没!有!”然后猛地松开,“我居然还在这里和你这个要死的人废话,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在这里等死吧!”说完何云白把门一关,余关山听到了他上锁的声音。
余关山在远地咳嗽了一会,然后用手和牙齿从帘子上撕下了一条布,粗略的给自己包扎了一下,免得到时候他失血过多直接晕过去。
他很熟悉房间里的构造,所以他一下子就想起了窗户,用右手推了一下,果然,没有锁!
余关山来不及庆幸,时不待人,谁知道那个婚礼要举办多久,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他正打算侧身从窗户里离开,却发现了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东西,就在布帘的后面,被遮住了一半,一个灯笼。
他停下翻窗的动作,脸上带着他自己毫无察觉的痴迷的笑往灯笼的方向跑去。
直到他触碰到灯笼冰冷的笼壁他才清醒过来。这个灯笼,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灯笼捧起来,“叮铃”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余关山弯下腰去捡,发现那居然是原来自己房间的钥匙!
来不及了,余关山把钥匙放进口袋,然后把灯笼从窗户给丢了出去,好在他一个左臂没了,不然他准卡在窗户里,不知为什么余关山此刻居然有点感激红衣男子的,要不是他砍了他一条隔壁,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所有……这算是报应吗?
余关山胡思乱想之际已经到了地面,房子不高他也就摔了一个踉跄,起来拍拍灰的事,没有什么大碍,把灯笼拿上,余关山就往客栈的反方向跑。
他跑的方向正是埋郭静等人尸骨的地方,余关山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坟墓里的世界居然也会有三人的坟墓。
他借着灯笼稀微的光照了一下墓碑,没有错,上面写的是郭静三人的名字,侧头看去余关山居然看到在三人墓碑的旁边还有一个木头碑,他暗自猜测是不是刘真一出了什么意外,但是当他讲手上的灯笼凑上前去的时候,他看到,那上面写的是“余关山之墓”五个明晃晃的大字。
怎么可能!余关山顿时大惊失色,想到去把这个木牌子给拔出来,在触碰到木牌的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周围连一根草都没有,两侧只有还是窣窣发声的杨树,可是余关山根本没有感觉到风的存在。他看向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茫茫的黑暗,看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余关山顺着杨树延展的方向走去,不过片刻他居然发现了一个类似于祭坛的东西,祭坛的周围立着四个直插云霄的方形石柱,上面还雕刻着一些奇怪的生物,至少余关山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看到其中有一个三头蛇尾的生物盘旋,除此还有许多违反生物学的古怪东西。
走上祭坛,余关山这才发现石柱的面向主祭坛的那一面居然刻着人物的画像,从左到右,分别是沈佳月,许元,李强,最后一个是空着的,但是余关山总觉得那依稀浮现出的轮廓就是自己的模样。所有的人物画像的表情都是充满了惊恐和怨毒,他们的嘴都大张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一般,看的余关山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