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赏金令
“该死！都该死！”
“杀！杀光他们！”
“妈妈……救我！救命！”
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一遍又一遍，渺渺茫茫，好像透过层层地狱，传递到他耳骨，经久不息。
不能忘？
不能忘什么？
谁？
谁又该死？
为什么要杀他们？谁又要救谁的命？
他霍的惊醒，浑身湿透的衣物贴着前胸后背，一阵阵滑腻的感觉提醒着他，自己还在这人世间。
“阿嚏！”冬日里的气温也着实有些低了，以他羸弱的身体，再这么干坐一会怕是都得冻成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屋外传来更夫例行打更的声音。陈默静心听了一会，发现此刻才是半夜。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陈默一想到明天便是消愁阁见习赏金狩会试晋级的日子，便睡意全无。
现如今自己才凤初境一阶的实力，想要在会试中站到最后，难免有些困难。然而有些事，即便困难，还是得去做！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此刻离会试尚有好几个时辰，陈默觉得不应该就这么荒废掉。
他按照师叔之前传授的姿势，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梦中的诸多心念诸般烦恼随着静坐渐渐放空，有天地灵气入体，如同长蛇一般，在他周身各个穴道按周天运转，一周又一周。在行遍三十六个大周天后，体内灵气长蛇便如倦鸟归巢般，渐渐汇入丹田。忽然，在那丹田上方一寸处，又生出一股极为强劲的吸力，如一头老饕般，一口便将那条灵气长蛇吸去一大半。
有冷汗自他额头滴下，陈默通过内视可以看到，原来的灵气大蟒如今已然变成了一条细蛇，或者说泥鳅更为确切。好在那头“老饕”总算知道给陈默留点汤水，并未赶尽杀绝。望着那条灵气最终汇入自身丹田之内，陈默睁开双眼，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情况比之前要好多了。
“或许是刚刚晋升凤初境的缘故吧。”陈默想道。
自两年前陈默被他师傅捡回的时候，是个什么事都不记得的小乞丐。而那时他便被告知，自己体内曾被人种下了魔种阴蛊。这种蛊毒据说极为凶狠诡异，与湘西一带的养尸术类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传闻这蛊被种于体内之后，便会一直吸食宿主的精血灵气，至到精血败亡。之后，那魔蛊，便会一直蛰伏下来，直至寻觅到下一任宿主。
“我是谁？我做过什么？梦中的那些人，难道曾经都真是存在吗？他们都是我杀的吗？为什么我会丢失以前的记忆？我都经历了什么？给我下蛊的人又是谁？他是我的仇人吗？”一连串的疑问在收了功的陈默脑海盘旋，他手指不时轻敲着膝盖，不由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自嘲一笑：“好在如今已经进阶，看来你又可以多吃五年的灵气了！“
当初，他师傅吴铭曾经向他坦言，如果当时没有救他的话，那么陈默最多能够活五年时间。
后来，师傅吴铭给了他两个救治的方案，一个便是成为修行者，不断提高自己的修为。这样一来，随着修为的提高，自身的精血、体魄也会随之增强壮大，同时，自己也有更多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一旦达到修行者第四境晖阳境，便可炼身成气，到时候甚至还能够反过来，将体内那个魔种吞噬，增加自己的修为。
然而在短短几年时间便做到连破四境的天才，这世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更何况等到陈默修炼之后还发现，这玩意儿不仅能够吸你精血，还特么能吸你灵气。
至于第二条方案，便是寻找医半仙慕容雪，传闻他医术通仙，号称可治世间所有疾病。之所以只称半仙，是怕万一被这天上的真仙听了，怕被他抢了饭碗。只是这医半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清了清思绪，陈默望向窗外，此刻万籁俱寂，天际依然漆黑如墨。
这一轮修行，貌似比自己预算的快了很多。陈默这么想着，压抑的心情也不由轻快了几分。
“天色尚早，是时候补个回笼觉了，免得到时候没精神！”
陈默复又躺下，任由时间无声流逝。
……
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忽然，陈默看见远处突然绽放出无尽的红光。
光芒照耀之下，他发现四周都是残垣断壁，不远处，一座高楼泛着通红的火焰，楼中不断有人影闪动，凄厉的痛号之声传遍四周。
高楼下方，一道黑影持剑肃立风中，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诡秘仪式。
胸口挂着的那一枚钱币状挂坠，泛着妖异的血色，随风飘摇。那黑影浑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中，任凭烈焰浓烈，也照不出他的真面目，仿佛那人天生便属于黑暗。
风是刺骨风，剑是带血剑。那人突然抬手，手中宝剑往下一送，一下便插入了脚下匍匐身影中。
“呃啊……”声音凄厉，却又熟悉，那是曾经陪伴着自己的师傅。
“不，师傅！”陈默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宝剑一次又一次落下，自己却无能为力，一颗心不断被名为痛楚的虫子啃噬着。
地上那人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呼唤，抬起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庞，嘶声大声喊：“陈默，快走！快走！别管我……”
黑影突然抬头，四目相对，便有一道冷冷的寒光投了过来。
陈默透过那双血色的竖瞳，看到了他眸中弥漫着无尽的疯狂与杀戮。
那人望向陈默，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邪魅道：“你终于醒了！”
“轰！”天际惊雷忽至，“啊……”他一下子睁开双眼，呼呼喘着粗气，也不知是被外面的雷声吵醒了还是被自己的梦境惊醒。
“又是这个噩梦！”陈默不断抚着自己的胸口，期望让自己的气息能快速平稳下来。自从师傅离世后，那个画面便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回荡。
“叮！”坚硬的指甲触碰到胸口的挂坠，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默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形状略比钱币稍大的挂坠，通体灰色，与那梦境中所见相差无几。他拿起这枚“钱币”，只觉触感温润，非金非玉的，却不知是何材质打造。
这是销愁阁的赏金令牌，只有成为了赏金狩才能获得，而杀害他师傅的凶手显然也是个赏金狩，并且等级不低！这也是陈默费尽心思加入销愁阁的原因之一。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那令牌拿到眼前仔细端详，发现赏金令正反两面各纹有一枚象征天圆地方的铜钱图案，恰好对应钱币正反两面，图案上边，一面刻着“但求前程”，另一名则写着“莫问吉凶”，很符合赏金狩的行为准则。钱币图案下方，则铭刻着对应主人在阁中的号码，正面以篆体刻就，方正规矩，反面则是以妖文雕琢，歪歪扭扭，却是看不明白。
陈默摩挲着手中的令牌，缓缓闭上眼睛，极力回想着曾经被自己忽略的东西，“六九二九！”他说话声音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师傅，徒儿终于找到凶手的线索了！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徒儿，手刃此寮，为您报仇雪恨！”
…………………………
“轰”又是一阵雷声响过，电蛇当空乱窜。
漆黑的群山下，一片黑雾涌动。
“咔嚓”的一声，云层中的闪电急速而下，绞破黑雾，狠狠击向显露出来的棺椁上。那数百年不朽的棺材迎上电刀，毫无意外的被打出了个洞。洞口黑黝黝的，看不清楚里面事物，突然，一只惨白的手掌从里探出。
…………………………
“咔嚓”电蛇肆虐，有愈演愈烈之势。
“老祖宗保佑，老祖宗保佑！”
冀州一处宗祠灵堂内，负责值夜的小童，双手合十祈祷着，闪烁的电光照亮他惊慌的脸庞。
突然，供桌最上方，一块牌匾“嘭”的一声，炸成碎片。电光又是一闪，少年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急急推开大门，悲呼一声：“老祖宗……崩了！”
…………………………
远在千万里的天师府，老天师仿佛听到了小童的呼唤一般，双眼望向西北，眼神悲悯。
“最是人间留不住！”他轻轻一叹，“那又是何苦再走一遭呢！”
他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背起手，缓缓向山下行去……
“天师下山咯……”
随着他这话说出，九天之上，仿若收到昊天之命一般，乌云骤散，雷霆骤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