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士下山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过,命运似乎总是垂青于我!那一日的天桥上,我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那一低头的温柔,便让我明白,山中的八百里红枫,便是为你而飞舞!自此以后,其他人在我而言,不过是匆匆浮云。然后我见你抬起头,这世间青山灼灼,便及不上你那微皱的黛眉;星光熠熠,也比不上你那令人沉醉的双眸;春风融融,更抵不上你迷人的笑颜。一瞬间,眼与眼的对视便是你我心与心的交流。于是我清楚,我们宁愿错,也不愿错过。‘所有的受难,都是为了得到更好的幸福’,师傅的话果然没错!曾经,我遇到过三次受难:流浪、迷茫和濒死,后来,我终于得到了这三次幸福:彼时、彼刻、遇见你!……”
  明亮的灯光之下,烛光幽幽,一袭蓝衣的女子静静地望着眼前略带发黄的纸张,双手一遍遍的抚摸,口中亦轻轻吟诵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岁月情长,竹马成双”,弯如弦月的双眼,慢慢将幸福漾开来,如陈酒,似浓茶,渐渐醇厚。
  “叩叩叩……”房门被轻轻地敲响。女子听闻,急忙将手中一叠信纸小心放入妆奁之内。
  “吱呀……”门扉被缓缓地推开,万丈星辉之处,一位白衣男子立于院落之中,微笑的将东西交递到她手中,飘飘欲仙。
  女子有些略微的失落,她多想此刻出现在面前的便是那个自称有“一颗百年不易,千岁不移的赤诚之心”的男子。她曾想着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是光芒万丈的早晨,而那时的他,便如眼前这般,微笑着站在她眼前,光芒万丈!
  她低头瞥了眼信纸上的字迹,于是心情又渐渐好了起来。笑道:“谢谢师兄!”
  男子望向对方的双眸,试图读懂到她的内心,然而却如这夜色下的星辉般,再次被掩上的门扉所阻挡。
  “哎!”有担忧,有埋怨,也有愤怒,然而最终也只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阴暗的角落里,一人缓缓走入月色。望向那个杵在门口,愣愣发呆的白衣青年,道:“整整十年了!”
  “我知道师兄你一直喜欢小师妹!”他继续说道。
  “没有!”
  “你这么冷血的人,一般写不出这种话。”
  “你竟敢偷看我的信!”白衣男子剑眉竖起,瞬间转身,四周有一股寒意涌现,大有一言不合便分生死的气势。
  “大男子汉,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那人后退一步,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笑道:“何况你还是个大英雄!”
  “……她是我的劫!”
  “那也得先过了我这关!”师弟咬了咬牙,即便面对自己的师兄,最终他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你?”
  “自我出道以来,我可还从来没有败过!”本是惊人的事实,如今从他口中说来,底气却显得分外不足。
  师兄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转头说道:“那你可知道,与我作对的敌人,都没见到我出手?”
  “你是要打算骗他一辈子吗?”师弟怂了,于是他乖巧的将话转回正题。
  “我乐意!”白衣男子再也没看对方一眼,依然望着眼前的房门,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为神秘的东西值得他好好研究,毕竟他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那你想过师妹的感受吗?”年轻的男子正经地说。
  “我是为了她好!”显然白衣男子不想在这上面与对方浪费口水。
  那人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冷血的人吗?”
  “这不重要!”
  “师兄,不如去向师妹坦白吧!”
  “师傅说了……”
  “我们什么时候听过师傅的话?”
  “小师妹听!”
  “可她最后还不是为了那王八蛋背弃了当初给师傅的诺言?”
  “死者为大,师弟,慎言!”
  “慎什么言?不是他,师妹能终生自囚于阁中?”
  “师弟,禁言!”
  “哦,对,你其实应该感谢他死了!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机会表达出你心中的感情!”
  “师弟!”
  “他……他死了?”
  “……”
  “……”
  本已关闭的门扉此刻已然再次打开,暗黄的灯光带着淡淡的悲伤,如潮水般,一层一层地覆盖在阶前的月色上。孱弱的女子此刻无力的扶着门框,眼眶微红,欲语泪先流。
  “哪……哪能啊!那王……他活的好好的,这不,师兄刚拿到他寄来的书信就来给你了吗?是吧,师兄!”被称作师弟的年轻男子望向一边,以眼神示意。
  女子缓缓走向白衣男子,眼神中透露丝丝恳求,问道:“大师兄,你一向为人正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事实!”
  “他……他背叛了天音门,被人追杀了一路,身负重伤,最后跌落了荒古死地,生死不明!”
  “荒古死地吗?”女子默默擦干眼泪,“我知道了。”再次转身,向屋内走去。
  “那些信?”女子走到门口,忽然顿了顿,问道。
  “大部分是我仿照他的字迹写的。”
  “大部分吗?我知道了。”女子露出缅怀的神色,缓缓步入闺房。
  “小师妹!”
  “师妹……”
  “嘭”房门紧闭,室内烛光无风自灭。
  年轻的师弟轻轻靠进白衣,说道:“师兄,你说师妹她会不会……”
  “两位请师兄放心,芷兮不会轻生!”屋中,有声音传来,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
  “哦,啊哈哈,那个,师妹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啊!就算让我们师兄弟二人上刀山下火海,那都没问题啊!”
  “二师兄,麻烦你们见到师父,替我道个歉,不孝弟子叶芷兮不能遵从当初的诺言了,欺师之罪,将来若能回来,甘愿受罚!”
  “不好!”白衣男子此刻听得,急忙掠向女子闺房。他已然猜到师妹必是存了死志,此刻怕是想去那传说无人生还的荒古死地,寻找那人。当下再也顾不得太多,掌力一吐,只见那雕漆木门木窗瞬间变化作粉末四散而去。然而此刻屋内空空如也,伊人早已远去。
  见到如此光景,他急忙道:“师弟,师妹法力不如你我雄浑,此刻尚未走远,还有机会!”
  “对!”话音未落,一白一黑两道人影便飞射而出……
  “唧唧!”不一会,一只白毛老鼠从从远方过道一路小跑到房间。
  一双雪白玉掌将它轻轻托起,笑道:“小白,幸好有你变身,替我引开了师兄!”她抬首望天,轻声自语:”莫尘,我不相信你会就这么死去,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
  月光照耀进闺房,女子收拾完行李,从床边掏出那只师傅为她打造的妆奁,接过挂于墙上的那把小剑,转身离开。
  十四岁的女冠下山,手持秀春小剑,怀了谁的春?
  二十四岁的青娥再下山,如今小剑名痴心。
  ……
  山间殿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伫立,白的潇洒,黑的邋遢,远远望着山脚下,少女渐渐走远的背影。身着黑衣的师弟一手提着酒葫芦,一边啃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烤鸡。含糊不清的问道:“师兄,你说你明明识破了它,为什么还要追出去?”
  白衣师兄拒绝了对方递过来的鸡腿,微微一笑:“堵不如梳,即便这次我们发现了端倪,不让她下山,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能保证每次都能抓到?”他望着对方,漆黑的眸子倒映出一张油腻的嘴脸,继续说道:“只有这样,她便会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之中,即便有危险,至少我们也能帮她解决!”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师弟佩服!”。
  师兄转眼望向某处山顶,幽幽道:“要论起老辣的姜,我可差远了!”
  与此同时,山顶某处凉亭,被称作老辣姜的老者正忙着下棋,他望着对面同样白发的老头,愤愤道:“别以为你说不了话我就可以忍了,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都懒得管,但你还想把主意打到是这天师府,嘿嘿……”说罢,他撸起袖子,大喝一声:“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