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结伴而行
“师父,今年会有人来拜师吗。”小剑士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袭青衫一把铁剑,表情略显木讷。
“会。”答话的老剑士双手负于身后,白发白须白袍,慈眉善目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老神仙。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也能成师兄了。”在这七剑门年龄最小辈分确不小的小剑士兴奋地说道。
“王牛儿,你可是七剑门第一高手,连掌门,都败在你的剑下,师兄不师兄,没所谓了。”王一品,七剑门外门弟子,神兵榜排名第七的高手。而他口中的王牛儿,更是以十五岁的年纪练成七剑门绝顶剑法之一七星归一,随即一剑过三灾,成为七剑门排名第二的高手。
“师父,不是还有你吗。”小剑士怯生生地说道。他就是不明白师父明明是天下排进前十的高手,为什么只在七剑门担任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莫非世间高手都是有些特殊癖好。
七剑门每十五年招收一批弟子,三十岁以下都可报名,只是要通过层层筛选来决定去留。不光如此,被选中的弟子根据天赋被分为内门外门,而这王一品,当年就是外门弟子。可没想到数年过去,他竟靠手中一柄桃木剑过三灾避五劫,成为排名第七的高手。
“今年,让你来做他们的考官?”拍拍身旁神情木讷小剑士的脑袋,老神仙轻轻问道。
“啊,我?”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师父,掌门说……”
“他说的,不算。”外门弟子王一品呵呵一笑,转身就走。
“哦。”留下青衫小剑士一头雾水的轻轻回答。
……
“花媚娘,你说你花家也是武学世家,你这功夫又这么好,干嘛还要上这七剑门。”从鬼仙山下来的两人这次没走错道,两条官道一鬼一仙,苏去寒之前走的那是鬼道,几百年来从未听说有人走通过。而现在两人所在便是仙道,也算是去往玲珑山的必经之路。
“没事儿,玩儿玩儿。”
对于花媚娘的回答,苏去寒倒不是很在意。这公子哥可是比自己潇洒,他是自己出来的,自己是被赶出来的,这中间的差别可就大了。人家只是随便玩玩,自己可得闯荡三年,若是闯不出个名堂,也是没脸回家。
苏去寒双手也不牵着缰绳,就是把玩着手里精致的小葫芦,里面的酒早就被他和花媚娘喝光了,背葫芦的没骗他,确实是好酒。
“一重楼的榜单更新了,你不看看。”另一匹马上的花媚娘双手也不抓缰绳,而是展开一卷类似卷轴的东西细细品读着。
“哦?神兵榜有变化?”
“没有。”
“我还以为你的温华上榜了。”
“很快。”
“若是你能排进祸水榜,我会更高兴。”
“滚!”
一重楼,听这名字应该是个酒楼,事实上也确实是个酒楼。这座位于大离王朝京都上京的酒楼,却有着极高的江湖地位。
“神兵榜虽然没变化,祸水榜可是有了动静。”花媚娘摩挲着没有一根胡须的洁白下巴,笑着说道。
“哦?”
“排名第十的齐皇妃被京都新晋的青楼花魁林袅袅给挤掉了。”
一重楼这神兵榜评的并不是兵器,而是拿兵器的人,若不然,王一品的一柄桃木剑怎么也不会被排到天下第七;而这祸水榜评的可是真真的美人了。
“祸水榜前十有七个是青楼花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是觉得一重楼的人一定没见过你,不然,啧啧……”话还没说完,苏去寒便感受到从花媚娘眼中射来两道森冷寒芒,识趣地闭口不谈。
……
凌波城,通往玲珑山七剑门的最后一座城池,算是漠北最大的城池。而对苏去寒来说,这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三岁之前,他随爹娘住在这里,三岁之后,他便与这里再无瓜葛。如今十七年过去,踏入城门的苏去寒对这里没有一点印象,但他在这里可是有一门实在亲戚,母亲的娘家,文家。
由于临近七剑门每十五年收徒的日子,整个凌波城热闹非凡,这里早就聚集了一大批准备上山求武的江湖人士。至于能被七剑门留下的弟子,最多不过百之一二,大部分人,都是来碰碰运气罢了。
“不早不晚,来的刚好,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出发,后日清晨整好赶上。”苏去寒在一旁盘算着时间,花媚娘却用手捅了捅他的胳膊:“看,那边有个乐坊。”
“哦?花媚娘,我以为你只对武学感兴趣。”鄙夷地看着这个势要让温华剑排入神兵榜的花少爷。
“哎,不冲突、不冲突。”被看破的花媚娘也不害臊,拉着苏去寒就向乐坊走去。
两人还未走到跟前便见一黑影如沙包般被扔了出来,吓得两位公子赶紧躲到一旁。
“兄弟,听个曲子怎么让人给扔出来了。”苏去寒将人扶起来问道。
“哎,听得入神,不自觉就想扑倒江姑娘。”
“呸,下流。”刚被拉起来的人影又被苏纨绔一脚踹倒在地。
江心雨,凌波城天音坊首席乐师,曾写出大大小小三十七首曲子,其中最出名的《凌波袅袅催人老》更是红遍了大江南北,一举将其推入十大乐师第八位。
看着眼前的两个华服青年,一个俊俏,一个勾人,惹的大琴师也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尤其是花媚娘。忍不住打趣道:“两位公子,来姐姐这里想听什么曲子啊。”这江心雨虽说比两人稍大,不过也就二十五六岁,样貌也是清秀可人,加上精通乐理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虽说没能排上祸水榜但想来也是差个八九不离十。
“姐姐随心弹一曲就好。”自打一进门苏去寒就开始打量这整个天音坊。房间不大,布局合理,装饰简洁并不奢华,人也不多,除了抚琴的江心雨,加上侍女杂役护卫也就七八个人,没想到排名第八的乐师竟然就出自这个小地方。就这样,也不是谁都能来听曲的,大部分都是附庸风雅垂涎美色之流。刚才被扔出去那个人,那可是费了大力气才进的了这天音坊的门,奈何一曲未毕便原形毕露,之前努力付之东流,被一把扔出了天音坊。
而在两人面前的茶,也不是普通的茶,是生长在玲珑山上的白月牙儿,因为产量低,就算是在七剑门也是少有人能喝到,没想到这天音坊竟有如此好茶。只喝一口,苏去寒便轻咦一声:“好茶。”能被苏纨绔评上上等的茶叶不多,这白月牙儿显然是够格了。
再看花媚娘,自打进来便眼神直勾勾盯着江心雨,茶也不喝话也不说,苏去寒在旁边给他挤眉弄眼大半天,愣是没有得到一点回复。苏去寒心想,完了,色字头上一把刀,花媚娘啊,你是想跟之前那人一般被扔出去吗。
在他们对面而坐的江心雨对花媚娘的目光却是毫不在意。
“两位公子想来是去七剑门拜师,既如此,姐姐就送两位一首《踏波行》,祝两位公子此次上山得以如愿。”话毕,只见江心雨双手十指纷飞,古琴琴弦随其手指微微颤动。琴音散出,高低起伏,忽而如微风徐徐,水波荡漾;忽而如疾风骤雨,海浪滔天。两人就如这水中一叶扁舟,随风飘荡、随波逐流。终于过了骤雨平了巨浪,两艘小舟缓缓靠岸。
琴音渐熄,苏去寒猛地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目:“真他娘的过瘾。”对于苏去寒口中蹦出的粗俗鄙语,江心雨并不在意,只是捂嘴轻笑,别有一番风味。
坐在苏去寒身侧的花媚娘倒是一句话没说,只见他悠然起身,走向捂嘴轻笑的江心雨。看到这一幕,苏去寒心想坏了,莫不是花媚娘色心大起要强抢这排名第八的大琴师不成。此时的江心雨身边两名护卫已在其身前站定,起身的苏去寒已来不及拉住花媚娘。
“我要娶你。”意料中的霸王硬上弓的戏码没有上演,苏去寒庆幸中又有些失落,兄弟,你这是玩儿哪出啊。还不待周围的侍女杂役护卫发出笑声,一句“我愿意”三个字便惊掉了众人的下巴,江心雨,答应了!
要说这些年前来求亲的人可不在少数,世家子弟王侯将相江湖高手比比皆是,送来的礼物一波又一波,礼物倒是都接了,可人却是没一个能带走。软的不行,来硬的也有,可这么多年过去,大琴师不还是好好的在这弹琴抚乐吗。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江心雨瞥了一眼花媚娘腰间的温华剑,笑着说道。
“好。”
伸手招来侍女,在她耳边低语,片刻,侍女手捧一把雪白细剑交与江心雨。
“拿着这把风花雪月,排进神兵榜。”将雪白细剑置于花媚娘面前,江心雨不容置疑地说道。
“风花雪月,好。”接过大琴师递来的细剑,花媚娘随手将腰间温华解下递给苏去寒:“你的了。”
拿着温华剑的苏去寒此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对自己好兄弟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两人出了天音坊,苏去寒看看手中温华,又看看花媚娘要见的风花雪月:“兄弟,温华真不要了,之前我问你要,你可是宝贝得紧呢。”
花媚娘就像抚摸恋人一般抚摸着风花雪月:“不要了,之前是觉得你没功夫,拿着温华也是白搭,如今想想,剑,哪有老婆重要啊。”
“呸,臭不要脸的,那是你老婆吗。”
“嘿嘿,很快。”
此时的花媚娘哪有当时一剑斩死数名地痞的英气,整个就是一个要娶媳妇儿的地主家傻儿子,照这个势头下去,苏去寒担心他登上神兵榜一定没有登上祸水榜速度快。自古红颜多祸水,媚娘啊,你他娘的咋就是个蓝颜呢。
“今晚住哪?”
“文府。”
“你还有熟人?”
“不熟。”
“那他娘的咋进去。”
“跟我走就是。”
文府,苏去寒叫门,将一块玉佩交与门童,片刻后,一行数人急匆匆从府内出来,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一出门便急匆匆地道:“是若若吗,若若在哪?”没看到离家多年的女儿,倒是看到两个俊俏的青年,尤其看到那与自己女儿有七八分相像的苏去寒,老头就知道,自己的外孙回来了。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还是老的先开口:“你是若若的儿子?”
“我是苏去寒。”对于这把母亲赶出家门的外公,苏去寒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娘,还好吗。”
“我娘的房间在哪?”苏去寒答非所问。
“对对,回家说。”老头将两人引入家门。
来到文思若当年的房间,竟然跟家里的摆设几乎一样,看来这么些年娘说不想家那是假的。根据房子的干净程度来看,应该是时时有人打扫的。文思若其实并为对儿女们多说过文家的情况,她并不恨父亲,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恨自己的娘家。这次苏拓将苏去寒赶出家门,文思若就给了他一块玉佩,说是若到了凌波城,就到自己的娘家看看。这次来也就是给外公舅舅们报个平安,也算是完成母亲一个心愿。
花媚娘今晚识趣地没有跟苏去寒一起吃饭,只是在屋中独自进食,然后便抱着风花雪月在窗边赏月,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苏去寒两腮微红走进房间。
“喝酒了。”
“喝了。”
“睡觉吧。”
“好,媚娘啊,你他娘的要是个女的多好。”
“我就知道,苏去寒,你咋不是个女的,你要是个女的,我就扔了这风花雪月,娶你当媳妇儿。”
两人相视一笑,一夜无话,一人枕着温华,一人抱着风花雪月,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两人牵马走出凌波城,文老头带着一家老小给两人送行。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文老头陡然眼眶湿润:“若若,爹,对不起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