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意外表白
我对这个相貌平常的姑娘，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倦，反正没有那种惊艳的冲动。我甚至常常故意在她跟前，表现出头昏脑胀、语无伦次的神经衰弱症状。
不料李雨馨却对我更感兴趣了，更加频繁地来找我玩儿。我对她表现得一直很客气和礼貌，其实是一种刻意的冷淡，这居然并没有击退她的进攻，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有一天下午，四点多钟，我午睡起来不久，正在宿舍里看书。李雨馨又来了，聊了几句天之后，她说服我跟她到校园里散散步。她坚持说：
“韦东凌，成天窝在宿舍里不好，我看你近来胖了不少。你需要加强运动，那样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我感到很难拒绝她的好意，只好跟她并肩在校园的蔷薇花小道上，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来，她说晚饭时间快到了，要请我吃饭，于是成功地把我们的路线，引到了校门口附近的一家小酒馆里。
酒馆不大，装修也很普通，吧台上方的天花板倒垂着几盆茂盛的长春藤，绿意盎然。门口的大音箱里，在播放甜妹子杨钰莹的一首歌，嗓音甜得发腻：
我不想说我很亲切
我不想说我很纯洁
可是我不能拒绝心中的感觉
看看可爱的天摸摸真实的脸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许多的爱我能拒绝
许多的梦可以省略
可是我不能忘记你的笑脸
想想长长的路擦擦脚下的鞋
不管明天什么季节
一样的天一样的脸
一样的我就在你的面前
一样的路一样的鞋
我不能没有你的世界
…………
客人不多，老板表现得很殷勤。李雨馨点了四个小菜，服务员很快就给我们送上来了。我们要了四瓶啤酒。一边吃菜，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聊天。我的心情逐渐放松了，话题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我吃惊地发现，在酒馆昏黄斑斓的灯光下，李雨馨显得漂亮了很多。她那平淡无奇的五官，像岛屿一样慢慢从潮汐里浮了出来。在酒精的润泽下，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甚至带着一种夏夜雾霭飘散时的淡蓝色，煞是可爱。
李雨馨的酒量还真是不小，和我对着平喝，一点也不比我喝得少。很快四瓶啤酒就喝光了。她竟然又要了四瓶啤酒。这让我感到很震惊。我也已经晕乎乎的了，就没有阻拦她。
李雨馨用一种充满激情而又简洁诚恳的语气，对我诉说着她的人生规划：
“我的爸爸妈妈都在口镇卫生院上班。他们希望我将来能够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最起码也要在无州市人民医院工作。爸妈希望我能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包括找一个优秀可靠的男人。他们鼓励我大胆地恋爱。可是我一直没有喜欢的人。直到……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李雨馨飞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她的脸颊因为羞涩而绯红，居然浮出了一种妩媚的神情。
我不禁有些惊呆了，我想不到这个姑娘的表白这么大胆主动。我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良久，李雨馨微微抬起了头，可是眼睛并不看我。她的眼光越过啤酒杯金黄色的酒液，眼神迷离，不知道盯的什么。
平时，李雨馨的一头长长的秀发，一般都是扎成马尾巴，今晚却没有扎起来，瀑布似地泻了一肩，平添了无限风韵。是的，这种风韵，此前一直没有在她身上体现出来，也许这就是我对她不很感兴趣的原因。
现在，我很明确地感受到，我就像李雨馨看中了的一头猎物，正在渐渐陷入她布下的天罗地网。李雨馨以一种抒情的温柔节奏，一种深思熟虑的严密逻辑，缓慢而稳固地靠近了我的灵魂。
这个心机缜密的姑娘呀，就像一匹漂亮的发情的母兽，为了防止把我惊跑，在竭尽全力地展示着女性的魅力。而我是一个懦弱的男孩，我面对女性的魔力，一向总是被动万分。
今晚的李雨馨，看上去那么美丽多情，使我无法继续冷淡下去。我们近在咫尺，她如同蛇一样的身体左摇右摆，她的飘逸的秀发，像是千丝万缕的情丝，使我竟然不由地心旌摇动起来。
我似乎感到，李雨馨的身体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香气，在我的周围轻缓地氤氲。她的那种饱含渴望的眼神，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全身。
这个时候，我强烈地感到，我有必要说上几句情话，才对得住李雨馨的柔情蜜意。可是，此时我似乎产生了一种心理障碍，我就是说不出口。我有些呆呆傻傻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在我心中，浮出水面的不仅是暧昧的情感，还有一种人生如梦的虚幻感。我发现，每当我的人生到了转折点的时候，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就格外地强烈。
良久良久，李雨馨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她依附在我的怀里，我那柔弱的胸膛上。她的手在抚摸我的手。
我的心理非常矛盾。当初郭璐瑶诱惑我的情景，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而现在，我觉得李雨馨也并不是我的终身伴侣。可是我无法抗议。我总是被动地面对这种女性的魅力，只能默认她们的情感。我不想伤害她们。
何况，毕竟我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我从她那爱慕的眼神中，得到了一种巨大的成就感；而且从她那妖娆的肉体上，我也得到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不管怎么说，得到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子的青睐，终究是一种胜利，毕竟她比郭璐瑶长得苗条美丽得多。何况我是一个一穷二白、无依无靠、前途不明朗的孤儿。也许从外人的眼光看来，我得到了李雨馨，就像侥幸地采撷到了一枚珍贵的月亮。
这个身上散发出龙涎香、檀香和花粉味道的正统女孩，以抒情歌手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母性，带着漫长的远景和梦靥般的光芒，节奏紧凑地附着在了我年轻的孱弱的男性之躯上。那种渴望的眼神，越过了金黄色的酒液，悠远地落在我的脸上，就像飞向布满星星的茫茫天国。
在今晚的酒馆里，我仿佛又见到了我的母亲，我的生身之母。我想起小时候沉醉在她的怀抱里，可惜我太早失去了那种爱。后来在养母张云芳那里，我得到的是一种缺乏真实感的母爱。我觉得自己更需要一种真实的，彻骨的母爱。
…………
忽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想起了我的那个女学生何文婷，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那天晚上，她在见到我脸色苍白之后，竟然充满怜悯地，以大人的口气对我说道：
“喝点水吧，你真可怜……”
何文婷那天真的皱起的眉头，那扑扑闪闪的长长的睫毛，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现在，李雨馨触动我的心灵了吗？为什么我觉得她还不如那个小女孩何文婷更让我心动呢？
唉！也许，我要么是一个注定被牵着鼻子走的情感白痴；要么就是一个有福气的胃病患者，因为被过多的珍馐佳肴糟蹋了胃口，而得了厌食症。
不过，不管怎样，李雨馨的大胆表白，并不惹人讨厌。她毕竟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子。她的身上有一股老实本分的好女孩才会有的味道，就像一首甜美的小夜曲，或者一块纯正的崭新的天鹅绒，散发出来的味道。
虽然我还没有清晰地看出，自己成为她丈夫的可能性；但是我也不知道如何拒绝李雨馨，我没有说得出口的任何理由。
无论如何，李雨馨是在无州医学院里，第一个用如此主动明确的方式追求我的女大学生。虽然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晚上，她就像一棵装模作样的含羞草。
而现在，在我们交往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李雨馨就一点儿都不装模作样了，而是直白得吓人。李雨馨用她那种尽量自然的方式，默默地无声地告诉我：
“韦东凌，我爱你！可能的话，还请你娶我！”
可我不知道如何拒绝她。我还不想负担一个姑娘的一生。我觉得自己还不够理解她。李雨馨在我的心里，还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可是我无法对她说“走开”。最伤脑筋的问题就在这儿。
结果那个晚上，我始终没有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但是我默默接受了她的温柔。也许我就是一个不道德的人吧，我很明白，对一个男人来说，接受一个女孩子的温柔，当然没有任何损失。
最后，李雨馨依偎在我的怀里，幸福地走出了那个小酒馆。我们漫步在无州医学院校园的夜色里，李雨馨幸福地喘息着，似乎找到了人生的归宿。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打破她美丽的梦幻。我的心仿佛失重了，毫无目标地漂浮在苍茫的大海上，不知道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