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暗影

  就在里面的魔孽露出真容以后,铠终于知道这种如针刺的危险感觉来自于何方了,虽然他初修武技,但是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在这样的战斗下能不被波及,内心带着说书人变化的震撼,铠迅速的来到了酒楼之外,看着这些人四散奔逃,使得他本能地也想赶快离开。
  可是就在他跑出去数步的时候,忽然想起胖子,胖子知道自己是来了听雪楼,这个时候还不见他的踪影,如果自己贸然离开,万一胖子出现,岂不是非常危险。
  意识到这一点的铠折身而回,恰恰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在听雪楼门前大街对面一人蹒跚而来的胖子,似乎丢了魂一般,浑然不注意酒楼外的乱象,逆着人流对里面张望,甚至试图拨开人群挤进去。
  这小子傻了不成,看到这一幕的铠心下大急,只得冲过去,拉起胖子的手就打算原路折回,而恰在此时,被魔孽击飞的秦悦的身影似乎飞弹一般贴地飞出,直直装在两人的身上。
  在爆响发出的时候,铠就有意识的身形一慢,有意挡在了胖子的身侧,所以秦悦的身形几乎全部撞在了铠的左臂和左肋部位。
  在撞上的刹那,铠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一头冰原巨象给狠狠地迎头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珠响起,铠知道,那是自己身侧骨裂的声音,然后一阵天翻地覆般的眩晕感让自己如同踩在混不着力的云端,接着是激烈的震荡,眼前一黑,剧痛如潮水一般疼的几乎想要嘶吼出来,可是自己却似乎连嘶吼的力气都迅速的流失,最终变成一声喉咙里的呻吟。
  胖子虽然被铠挡住了直接的撞击,可是巨大能量依然带着胖子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落地之后似乎一个滚地的葫芦,又滚出好几丈远,震荡之下,挣扎了几次的胖子终究是没能起身,咕咚一声,晕了过去。
  在将秦悦击飞之后,魔孽忽然之间身体一蹲,下蹲之时,呲呲几声,穿在腿上的裤子因为贲张而起的肌肉骤然撕裂,半蹲的身体可以清晰的看到腿上青黑的肌肤下面肌肉的蠕动,嘭的一声闷响,以他站立的地点为中心,在气劲重击之下竟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带着一声爆响,他的身形团在一起,似乎旗花火箭一般冲天而起,将听雪楼的楼顶直接射穿,瓦砾砖石四溅而飞,在夜色的听雪楼顶,似乎一朵绽放的花。
  半空之中,竟似比那听雪楼高了数十丈,魔孽身形一顿,凝滞空中,骤然一展,四肢尽开,双手握拳,不断魔化的魔孽此时身形剧变,竟然体型快要超过二米,全身肌肉虬结,身周黑气弥漫,不仅额头的血色更加鲜红欲滴,而且脸侧和身体的魔纹迅速蔓延。
  “林光远!!!!!”,魔孽在半空之中,骤然发出一声怒吼,声音似惊雷乍现,甚至在空中震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在半空激荡。
  青黑的身影带着一道黑色的焰尾似乎陨石砸下,轰然落地,地面砖石四溅,强撑着双手想要起身的秦悦看着眼前那双赤裸的青黑色的赤脚,一口鲜血终于抑制不住的呕了出来,神色萎靡,最终放弃了起身的打算,箕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这个眼前高大扥身影,眼神中涌起浓浓的不甘,半晌之后,似乎想要开口询问,可最终却低头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人族和魔族相遇,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所谓为什么,实在是一句可笑的话。
  远处楼里的林慕翰拼命的拉住秦霜,不管她如何撕打拼命,就是不敢放手,而林慕容则一脸惊恐地看着楼外空地上一站一坐的两人,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僵硬了一般。
  林光远府上不是没有清客高手,但是这次出来林光远知道秦悦本就是年轻才俊中的翘楚,一身功法也是玄奇非常,何须旁人护卫?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和魔族真正的高手遭遇,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漠然地看着已然失去抵抗能力的秦悦,魔孽的表情冷漠的就似魔族圣山上千年不变的冰雪,淡淡开口道:“我知道秦笑天。但是我是来找林光远的,和你无关!但是假若能顺手杀了你,我也并不介意!”。
  嗬嗬嗬,重伤之下的秦悦的笑更像是重伤之下的野兽的喘息,“这里是怀柔,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吗?”,这句话说完,远处的街道已经响起了铿锵的脚步声,大家都很清楚,即便是远离长城的怀柔,也是冰河军团的辖地,驻军虽非军团精锐,但战力也绝不是一个高手可以来去自如的。
  那名魔孽看了一眼箕坐的秦悦,又转头看了一眼街道四面如潮水般涌来的军队,面上现出淡淡的嘲讽之色,似乎是在嘲讽别人,又似在嘲讽自己。
  远处的军队在三十丈外随着一声清越的军令,四围的军队骤然停了下来,铁甲铿锵,一人高的塔盾轰然作响,组成了一道钢铁壁垒,暗黑色的铁甲在被积雪掩盖的街道上似乎蔓延的黑色,形成了四面合围之势,只留中间一块白色,显得极其孤寂,中间一魔默立,一人箕坐,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至于两具倒卧的身体,似乎青白的画布上点下的小点,很难引人注目。
  雪花依然还在落下,周围显得很安静,远处的士兵气势凝然,手中的劲弩在雪光的映照下闪耀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而尤其可怕的是在塔盾的缝隙之间,有中间带着圆孔的闪着青幽幽光泽的似乎棍子一般的东西,在无声的对着他,似乎随时择人而噬的毒蛇的獠牙。他知道,这是人族的火器,如果劲弩是对他有威胁的话,那么这个东西对他的威胁至少只劲弩的数倍。
  “我就没打算回去!”,似乎对这可以威胁到自己的武器毫无感觉,魔孽根本就没看坐在地上的秦悦,似乎是在对自己淡淡的道。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空中一道电光骤然闪现,似乎是夏日的闪电,在这飘雪的夜色中突兀出现。
  魔孽冷哼一身,右足一顿,右拳直直向上轰出,拳头手臂上的魔纹光华明灭不定,似乎是击向虚无的半空。
  就在头顶,一声轰响传来,拳锋骤然凝滞,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在他拳锋的正面,一道枪尖缓缓出现,枪尖并不锋利,而是淡淡的弧形,枪身青白,不知是什么材质,正对着魔孽的头顶贯刺而下,刚才的那道闪电就是这道枪带起的光华,速度之快,几乎让人视线都无法捕捉。
  在这接近急速的突袭之下,魔孽的拳头却似乎突破了速度的极限,在恰当的时候出现,似乎早就知道这道枪会刺来一般。
  跟随着枪身缓缓出现的,是一个单手持枪,倒立空中,身形舒展的老人,穿着一身灰色的麻袍,在半空倒立,眼神冰冷的和魔孽抬起的双眼对视,枪身在重压之下,似已微微弯曲,远看去,似乎是魔孽用一根棍子将他挑在空中。
  但是实际上,在枪尖和拳头之间,有一道寸余大小的涡流急速旋转,发出嘶嘶的声音,想要突破拳头的防御。
  “呵呵,可笑,林光远,当年要不是白起,就凭你!”,魔孽略带讥讽之色的看着空中那个脸型消瘦,身材短小的老人,缓缓开口,语速却逐渐加快,到说出就凭你三字的时候,几乎已经暴喝出来,而眼瞳里也开始蔓延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魔孽暴喝之下,左手变掌,挥手横切枪身,激荡之下,眼看快要手刀砍在枪身,林光远身体一拧,身体似乎陀螺般旋起,枪身横扫,呜咽发声,飞撞向魔孽的胸口。
  两手一横,手臂上青光闪现,魔孽的两条前臂和枪身撞击在一起,竟然激荡起似乎金玉交击的声音。
  一声厉啸,林光远手握长枪,横掠出去,在数丈之外终于让人看清了他的身形,精干偏瘦的身材似山中老猿,虽身材短小,却四肢极长,显得很不协调,一道雪白的胡须随风飘飞,手中枪身竟然比他高了足足一尺有余。
  “青烟?”,看着林光远手中的长枪,椭圆形的枪头似乎菱形,似乎枪头和枪身本身就是一体,也没有缨穗,就似一根棍子,只在一头砸出了一个椭圆,只是整个青色的枪身有淡淡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了枪尖,“想不到枪仙韩信连他成名的兵器都给了你了?”,魔孽语气嘲讽地道。
  没有理会魔孽的语气中的蕴意,林光远眼神一冷。
  远处杀气凝然,不动如山的军阵中一人骑马排阵而出,手一抡,一件物事骨碌碌滚入场中,翻滚之下,竟然就到了距离浑身已无法动弹,却意识依然清醒的铠的不远处,细看之下竟然是一颗人头,只是皮肤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青色,虽然面貌发生了变化,但是他还是看出来,这颗人头似乎就是听雪楼酒楼老板的人头。
  看着这个曾经鲜活的胖老板,仅余一头,双目圆睁,面色发青,似乎在直直的看着自己,铠的心里五味杂陈,因为自己这半年来,自己能用几个铜板在听雪楼里转,也是得到这个老板照顾的,他只记得这老板很热情,甚至没有南区人那种天生自带的傲慢,哪怕看出他是一个来自北区的穷小子,只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和那个说书的老头竟然都是魔族,而他也已然身死。
  “暗影培养人才不容易,竟然在怀柔这个小小的地方有人,为了杀我,如此牺牲值得?”,根本没有去看那颗人头,林光远眼神淡漠,看着远处默立的高大的魔孽身影缓缓开口道。
  暗影是魔族最神秘的一个组织,具体人数始终无人可知,据猜测也就百人左右,专门替魔族培养暗谍死间,据说共有四级,分别为龙眼,凤尾,鹰喙,兔脚,而龙眼也就是暗影的负责人,身份千变万化,和魔族的魔帝并称魔族最神秘的人物。
  据说他的手下虽少,却是遍布大陆,甚至传闻在王朝中枢都有他的暗棋,王朝虽然用尽方法,甚至下血本培养的谍报机构青衣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连凤尾都没有抓到一个,至于龙眼的消息,就更是一片空白。
  暗影之人并不见得就一定功法玄奇,有些人甚至就是普通人,却渗透力极强,每个人都是魔族宝贵的资源,谁也想不到,这个在怀柔经营听雪楼已经十年有余的老板竟然是其中之一。
  看着那个沾满雪屑,头发被血迹粘在脸上的人头,魔孽缓缓收回视线,眼中一丝淡淡的悲哀之色也逐渐消失,看向林光远,如同看着一片虚无。
  “死亡不过是回归圣光的怀抱,本就不算什么,但是你难道也妄想能死得其所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光远沉默半晌,声音低沉的道:“踏影,我们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哈哈哈,魔孽一阵似乎冰雪般寒冷的大笑,神情骤然收敛,“来吧!别做这些虚伪的姿态了,这是你们人族擅长的,所有的说辞不过是为你们的无耻辩护而已!没有了府上阵法的保护,我倒想看看,枪仙的修为,你到底学得了几分!”,魔孽转眼一脸的平静,似乎将周围所有的人都看作是死物一般,但语气当中蕴含的恨意似乎江海一般汹涌,身上的黑气骤然激烈翻涌,。
  就在林光远出现的时候,秦悦还箕坐在雪地里微低着头,嘴角一条血线滴滴不绝,胖子依然昏迷,而魔孽和林光远的对话铠却听得一清二楚,这时他才知道,这个魔孽的名字叫踏影,至于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明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