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南区

  看着人事不省的老杜被两个小弟抬回去,赫连威武又坐在桌前,老陈不知何时往桌上端过来一大盆吃的,颜色花花绿绿,还冒着蒸腾的热气,只是卖相让人实在是提不起食欲。
  “酒都让你喝了!”,看着少年恳求的眼神,赫连威武脸色一沉,沉声道。
  “老三呢”,看着少年拿起勺子呼噜呼噜吃了起来,赫连威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转头问道。
  “醉着呢!还能咋样!”,老陈一边将酒馆的门闩上,一边道。
  听到这话,赫连威武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歉疚之意,又想起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想起那个深沉的黑影,内心涌起的愤怒让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臂上的肌肉也微微开始蠕动,只是那无法忘记的漠然眼神,又让他泛起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比天弃山脉还要高远。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但是当初兄弟五人的组合如今只剩三人,穆萨因为弟弟穆图战死而意志消沉,天天把自己灌的烂醉,老陈虽然看似无事,但其实是为了照顾他和穆萨的生活才留在了北地而没有回温润的南方。
  至于自己?虽然受够了北方寒冷刺骨的天气,但当上级允许了他以多年军功换取退役的要求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而且,自己竟然他妈的有点舍不得这片自己戍守了十几年常年冰封的大地,在暗暗诅咒自己的同时,几人来到了怀柔,就在此落脚,如今生活也算平静。
  想到这,看着身边吃的稀里哗啦的少年,赫连威武心中微暖,当初在冰原上救回来的少年这几年在他的悉心教导之下,身板已经越来越硬了,这让他觉得很是开心。
  当啷一声,少年将几乎跟他的头一样大的碗往桌子上一放,长呼了一口气,吹起了一绺眼前的头发,
  “雪茸是北地的特产,对强筋健骨有莫大的功效,你每天修炼武技,对身体损害很大,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坐在一边的老陈看着少年的脸色笑着说。
  “道理是这样,可是天天吃,而且是白熬的,也太遭罪了!”,少年瘪着嘴,对老陈的话不以为然。
  说完这话,偷偷一眼瞥过去,发现赫连威武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暗道不好,少年一跃而起,叫了声泡澡去了,就穿过酒馆连通后堂的门一溜烟地走了。
  “这小子,机灵的紧!”,看着身影穿过后堂,回头瞅了眼神色无奈的赫连威武,老陈语气颇为赞赏,“有我当年的风采!”,说罢哈哈一笑。
  这个小院不大,但很是齐整,朝东临街的门面房做了酒馆,后边南面是三间房子,由于老陈拾掇的紧,倒是干净,与酒馆门面房连接的一间房此时灯亮着,里屋是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面热气蒸腾,少年此时正拿着一个毛巾嘴里哼着北地的调调搓了个不亦乐乎。
  相比较吃那雪茸做的糊糊,洗澡绝对是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抓起飘在桶里的瓢,舀起一勺当头浇下,却是说不出的舒畅。但是让人惊惧的是,那水竟然是奇异的红色,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少年却丝毫不以为意,嘴里的调调哼的竟是越发的顺畅了。
  就在少年洗的开心的时候,房屋外墙的墙根下响起阵阵猫叫,一声接一声的。少年眼睛一亮,几把将身上擦干,将放在床头的内衬和棉衣一套,头搭到窗沿上,吱吱吱吱学了几声老鼠叫,竟然惟妙惟肖,外面的猫叫听见回应,很快安静了下来,少年蹑手蹑脚来到床前一顿摆弄,马上被窝凸起,仿佛有人正侧身酣睡,又后退一步,自己看了两眼,颇感满意。来到房门前,伸长耳朵听了一会,发现确实没什么动静,轻轻推开门,猫腰就窜了出去。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迎头装在一个人的怀里,差点金星都撞了出来,少年恼怒之下,又不敢声张,摸着发胀的脑袋,看着眼前这个一头乱发,胡子拉碴的潦倒中年人不由哀叹,您老不是睡着呢吗?
  原来是在院中转悠的永远手里拿着酒壶的穆萨,不知何时却来到了他的屋前,看着被他一撞就摇摇欲坠,少年上前一把扶住,倒不是他好心,而是怕惊动前屋酒馆的那两人,估计今晚的夜游计划也就泡汤了。
  似乎意识到有人扶住了他,穆萨撩眼一看,似乎认出了少年,眼神一冷,一把推开。就摇摇晃晃的朝着北边墙下的酒窖去了。
  少年不以为意,因为三叔一直对他就这样冷言冷语,似乎总是看他不顺眼,不过这些他已经顾不得考虑了。闪身来到后院墙角,夜色之下,双手墙上一撑,就翻身出去了。
  看到有人出来,墙外蹲在一株树下一个胖乎乎的少年马上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将脸向少年一凑,嘿嘿一笑道:“铠哥,咋这慢呢!”。
  听到他的话,被称作铠的少年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个板栗,笑道:“急啥,又不是我要非去不可!”。
  “话不能这么说啊,说好的兄弟呢?”,胖少年似乎觉得委屈,摸着头嚷嚷道。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走起!”,话一说完,铠就顺着院外的小路,趟着初春落地尚未销融的雪扬长而去,嘴里又哼起了自己拿手的小调。
  “走着!”,胖少年一见,眉开眼笑,两眼眯着,也一个乐呵,跟在后面,一步三摇,说不出的志得意满,看他们去的方向,竟是那相比北区显得灯火辉煌的南区,也就是怀柔的富贵人家,上层人士的居住区。
  南区比起北区,不仅建筑要豪华很多,有很多的三层小楼,就是平房也造型规整,青砖红瓦的异常好看,就连街道也是干干净净,除了屋顶,此时已很难看到落雪的痕迹。哪像北区的街道,那是污水横流,垃圾遍地,就是最讲究的醉仙楼,门前也时不时要跑过去一头带领着数头猪仔耀武扬威的母猪,哪来一丝的仙气,倒是膻气的紧。
  一路气喘吁吁,铠和胖子两人终于穿过了一片隔离南北两区的隔离带,两人几年也算是轻车熟路,虽说南北区都属怀柔,可是要通过连接两区的官道进入南区,没有相关的手续和理由是不行的。
  “铠哥,你说这次能见到吗?”,看着远处依稀能见到一处宅院,小胖子搓着手,哈着热气,有点忐忑的问道。
  “难说!”,铠回头看了一眼脸蛋冻的跟猴屁股似的小胖,嘿嘿一笑,“不过看你小子如此诚心,想必这次能说上句话吧!”。
  “真的?”,胖子眼睛一亮,神情大振,兴奋地在哪呲牙咧嘴,小屁股扭的越欢了,一会就走到铠前面去了。
  “哎,你小子钱带了吗?”,铠一见,上前扯住胖子的袖子,心想这小子不会是把自己给忘了吧。
  “哪能呢铠哥!”,胖子嚷嚷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有些破旧,但是油光发亮,似乎是常年贴身保存,塞到铠的手里,“我知道你要去听雪楼,这玩意那是必须有的!”,声调都拔高了几分,给了自己胸脯一掌,“咱可是兄弟啊!”,说完,斜撇了铠一眼。
  铠摸着那个带着体温的钱袋,从里面掏三枚铜钱,将钱袋抛给胖子,“胖哥仗义!不枉兄弟我陪你大半夜的蹲墙根!”。
  两人一路相互吹捧,转眼转了几个圈,就来到了一座院子面前,看二人的走法,那是相当熟悉,眼前是一座规模很大的小院,甚至一门两耳房的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在这边地,已算是豪奢了。
  二人在一个拐角坐定,此时天色已晚,不知何时,又开始簌簌地飘雪,北地就这样,虽说南方一时暖风熏人,草长莺飞,但在北方,入春飘雪却是寻常事。
  看着飘落的雪花,胖子一脸忧郁地道:“铠哥,又开始下雪了,不会不出来了吧!”,一边说一边看着那座紧闭的府门。
  “应该不会,人跟咱不一样,下雪那是景,你以为跟你我一样,只等下雪赖被窝啊!”,一边丢弄着手里的三个铜钱,一边头也不回的道。
  就在此时,那府门吱呀一声,胖子一听,神情飞扬。“来了来了,来了铠哥!”,说完就趴在拐角的墙砖上撅着个屁股看的不亦乐乎。
  铠一听,也站起身来,发现那府门真的走出了一群人,有三四个下人一样的丫鬟,中间簇拥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个,貂皮覆额,穿锦衣华袍,虽是看不大清,但是也能感觉到她的姿容非凡,尤其高挽的云髻,更是衬托的身姿挺拔。
  跟女子同行的另外一名女子,看那貂覆额的女子挽着她的手臂,似乎闺蜜一般,想来两人关系不错。
  看着她们要拾阶而下,铠在背后推了一把撅着屁股的小胖子,笑了声:“上啊!”。
  “嘘嘘嘘!”,看到那边女子没有发现这边的情况,胖子一缩脖子,直溜一下,靠墙坐在了墙根,苦着脸看着铠,一脸的心虚。
  看着胖子皱在一起的脸,铠心里哀叹一声,这小子果然又怂了!“你上不上?”,铠一斜眼,瞅着胖子的屁股咬着牙忍住心里想狂殴的想法狠狠的道。
  胖子一看,赶紧两手一搂屁股,带着哭腔道:“到底是给我找媳妇还是给你找媳妇啊?不带这样的啊铠哥!”。
  铠一听,忍了半天的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一脚踹在胖子的大腿上,“你也知道给你找媳妇啊!那咋每次把我扯过来,你不要算了,兄弟我笑纳了先!”,说罢,就转身打算出来拐角直奔那座豪奢的府门。
  胖子一看急眼了,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拉住铠的手,“别别别,铠哥,我上我上,我上还不行吗?”。
  铠嘿嘿一笑,这小子,不来这一套还拿他没办法了。把胖子脖子上一搂,两人又往拐角处一趴,发现府门外那几名女子还在,似乎是在闲聊,又似在等什么人。
  看到胖子又在咬牙,铠一想自打认识这小子以来,只要咬牙一般就怂了,哪里再给他说二话的机会,搂着的手一松,往后一退,飞起一脚就踹在胖子的屁股上,胖子本来打算商量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嘴就变成一声惊呼,踉跄着扑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一个漂亮的恶狗扑食摔在地上,美人当前,胖子的惊呼随之转化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竟是硬生生在跌倒之前一拧腰,吐气开声,将身形稳了下来,一个马步扎下去,加上周身腰围的衬托,看上去颇有威势。
  看着那边那几名女子都被惊动,感觉目的达到的铠感觉非常满意,这小子,天天缠着自己扎马步,想不到今天排上用场了,这个出场哥给你安排的妥妥的,剩下的,看你的造化了,想到这,铠抬眼看了一眼天空,雪花也大了起来,一想起听雪楼的酒顿时心情大好,回味着刚才飞脚踹人的痛快感,打了个响指,就朝听雪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