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陆先生我名七凉

  “啊!!!好烫,有火……有火在烧我!”
  “阿瞒,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産玉烙带着顾瞒瞒一路向南,片刻都不敢停留,却没想到子夜时分怀中人突然发病,産玉烙只得匆匆停下来,山间虽无灯火,却幸运地让他找到了一间无人茅草房,应当是附近的猎户打猎时留下歇脚的地方。
  阿瞒体内的那条魔脉蠢蠢欲动,到了子夜更是活跃,虽还有圣女灵脉暂时压着,不过还是让阿瞒如今经受着烈火焚心般的痛苦。
  因为出来得匆忙,産玉烙身上所带的药草有限,看着顾瞒瞒痛苦的模样,狠了狠心,拿出匕首往自己腕上划了一刀,泊泊的鲜血不断往下流,流进顾瞒瞒的口中。
  他入化境之时差点走火入魔,师傅曾给他吃了一味芝盈草,他的血液中含有芝盈草的药性。
  芝盈草性寒,能稍稍克制住阿瞒体内的魔气。
  顾瞒瞒此刻神识并不清醒,口中有温凉的液体流进来,身体的疼痛让她没有精力去辨别那液体的味道,只觉得喝下去之后,整个人好受了许多。
  喝了産玉烙的血,顾瞒瞒渐渐安静下来,又睡了过去。
  就着豆大的烛火,産玉烙只随意地用一块布条绑住了腕上的伤口。转过头,又看见一团血肉模糊的脸。
  阿瞒脸上纵横交错的刀伤本来已经不再流血了,可因为刚刚的惨叫呼痛又开始血流不止。
  本来想着过了两日到地方之后再帮她处理,那时草药齐全,阿瞒还能少受一点苦。
  如今这样,只能早些动手了。
  还有……産玉烙看向顾瞒瞒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那个死胎,得赶紧用药打下来,要不然对阿瞒的身体伤害极大,只是他现在缺少药材,只能赶到极昼之地再说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阿瞒脸上的伤。
  産玉烙拆开随身携带的布包,取出银针,想了想,又将手中的银针给放下,找了绳子将人给绑住,拿了小药包将顾瞒瞒的嘴给封住,最后再固定住她的头。
  等再拿起银针时,産玉烙的手都是抖的。
  “阿瞒,你脸上的伤口必须用针线缝合,我知道这会很痛,但是……阿瞒,你一定要挺下来。”
  産玉烙红着眼,说着说着,自己都在流泪,可是,没有办法,他看着她受苦,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狠下心,産玉烙深吸了一口气,落针……
  “呜……呜……”
  好疼!
  顾瞒瞒能感觉到有人在用针缝合自己脸上的伤口,原本已经昏过去了,却又痛苦地醒来。
  她想挣开眼睛,她想大声喊出来,可是她现在才意识过来,她的眼睛已经被産玉雪用银针刺瞎了,那两枚银针到现在还留在她的眼睛里,她想喊,可是嘴巴被封住,她想动一下,可是身上却被什么东西给绑住了。
  这痛苦没有办法宣泄……谁来帮帮她?!谁来帮帮她!
  産玉雪、紫澜琉璃、空桐墨染,我好恨,我好恨!
  “阿瞒,你再等等,就快好了,就快了……”
  産玉烙不敢让自己的速度停下来。
  他也曾帮过几个病人,行过几次医,可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煎熬。
  穿线缝合,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可産玉烙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被汗水浸透,浑身的力气也好似一下被抽干了,手上无力,缝合的银针掉在地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
  她挺过来了……
  一共……八百六十五针。
  呵……空桐墨染,你知道吗,一共八百六十五针,再见面,我便是也要在你的身上桶上八百刀才好。
  我顾瞒瞒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你若不爱我,便不要来招惹我,你招惹了我,如何还要放我一个人在这尘世中煎熬,你该一刀杀了我的,你该一刀杀了我!
  ……
  “你是谁?”
  顾瞒瞒一直知道这一路有人在帮她,浑浑噩噩间,也不清楚那人是谁,是男是女。
  “我……姑娘可唤我陆离。”
  産玉烙帮她松开身上的束缚,然后又准备清洗她脸上的伤口。听见她突然而来的提问,他下意识地说了谎。
  顾瞒瞒的手动了动,这清冽略带疏离的男音,她没有听过……是个陌生人。
  “还请问姑娘芳名。”
  “我名……七凉。”
  七凉,凄凉。
  産玉烙心间酸涩,张口唤她:“七七。”
  顾瞒瞒寻着声源处偏了偏头,她原以为至少……他会唤她阿凉的,嘴角轻扯,顾瞒瞒的唇边勾勒出一丝讽笑,却也没有执着着改正他。
  顾瞒瞒没有去问这个陆离为何会遇见她,将她带来这里,陆离也并未问她她是如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这样很好,她便是痛苦,也没有奢望这世间还能有谁能与她感同身受……这痛苦,不需要别人知晓,如此这般……便好了。
  “陆离,可否求你件事,把我眼睛里的银针给取出来,怪不舒服的。”
  那淡薄的语气,像是在聊闲天一般,听在産玉烙的耳朵里,却仿若五雷轰顶!
  “你的眼睛?!”産玉烙撑大了眼,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她的眼皮处被那毒沾染了,与其他的皮肤黏合在一起,他没有细看,本以为是因这个原因她才一直不能撑开眼睛,原来……
  産玉烙用灵力探了探,果真……里面插进去了两枚银针。
  这双眼睛……毁了!
  産玉雪……你竟是毒辣阴狠到这种地步!你……怎么会是我産玉烙的亲妹妹?!
  “会有些疼,你忍着……”
  産玉烙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无碍,你动手便是。”
  不晓得为什么,她现在,对什么东西都不太在乎。
  産玉烙在她走神的片刻,用极快的速度将她眼中的银针给吸了出来,顾瞒瞒都来不及喊疼,便又昏了过去。
  産玉烙一寸一寸地帮她清洗脸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地像一片羽毛。
  这样一张像破碎的麻布一样硬生生拼凑在一起的脸,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在摇曳不定的豆大烛火映衬下,渗人非常,可産玉烙依旧一脸怜爱。
  他不曾忽略,她醒了之后,不哭不闹,也不在乎她脸上伤口是否会好,也不在乎她的眼睛是否会好,还有……这个孩子,她也只字不提,她是那般爱这个孩子的,怎会不提呢?
  怕是越在乎,就越不敢面对。
  阿瞒,七七……能不能告诉玉烙,我该如何才能帮你……这一刻,我又多么希望你能起来大哭大闹一顿,而不是如今这样不言不语,好似对什么都不在乎。
  阿瞒,我很担心你,我希望你好,比任何人都好,就像是初识那时,你站在山花烂漫中,笑靥如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