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小时值班3
顾梦溪思考了片刻，决定拿起一个苹果。
因为医学界有个传说，值班的时候吃苹果，一晚上都可以平平安安的。
从她第一次开始值班的时候，师兄学长学姐们，将这一传闻，非常贯彻的落实，所以一直深信不疑。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跟着邹老师值班，邹主任竟然用七个苹果摆出来一个菩萨造型，活灵活现，心灵手巧程度不亚于一个工匠师。
更加有护士，特意在自己的更衣室里，长期放着新鲜的苹果，寓意夜夜平安。
顾梦溪果断地就拿起一个苹果，大口地啃了起来，只是还没有咬几口，就听到原本很安静的重症监护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意识地，顾梦溪猛的多啃了好几口，“呼哧呼哧”地，飞快地咀嚼着，像一只饿坏了的小仓鼠一样。
“哇靠！护士不道德啊，有苹果都不告诉我啊！”走进门的正是今天胸外科的值班医生。
洁白的白大褂，包裹着他已经略显肥厚的身材，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顾梦溪，就伸出手，自顾自地往桌子上探去。
顾梦溪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医生而已，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护士突然跑过来告诉她，**床又不好了。
“我只吃了一个，那边还有好多呢。”顾梦溪紧紧地握着苹果核，打量着桌上还剩下的苹果。
肥厚医生瞬间就像是见到珍宝一般，猛的左手一个苹果，右手一个苹果，开始猛的啃起来。
“今天科室里不平静，刚刚3床又差点血压下降，我得吃点苹果，求保佑。”肥厚医生一边说，一边吃，而且吃的飞快，像是在打仗一般。
看着手上剩下的一个苹果核，顾梦溪犹豫了再三，将手上的苹果核扔掉后，又拿起一个接着吃，嘴边划过一丝热烈的笑容。
一个人吃两个应该不算多，这下应该能平安了吧。
她离开ICU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北京时间22.00整。
距离结束这个漫长的值班，还有数不清的时间，不知道这下能不能安静地回到休息室睡会觉。
只是她刚刚跨出ICU，手机铃声就响起来，是戚月的声音：“喂，顾医生，刚刚急诊打电话过来说，有一个病人怀疑是胃肠道穿孔，让你去会诊。”
顾梦溪：……
操！有没有人能够告诉她，刚刚吃过的苹果是不是假的？
不是说保平安的吗？
她还故意吃了两个呢？
她迈着沉重又飞快的步子，迅速地往急诊室移动，完全忽略了微信上有个小红1。
如果真的是胃肠道穿孔，那么她今晚可能还要再去做个手术。
呜呜呜……
晚上门诊都停止了，所以相对应的，急诊就是一片繁荣昌盛。
有许多人因为白天上班，没时间，所以把一些不是很急却又像是急诊的病，愣是拖到晚上才来医院。
比如，急性胃肠炎（俗称拉肚子），呼吸道感染（俗称感冒），但是病人来就诊，医生也只能看病。
所以现在22点的急诊，仍然人来人往，再加上医院走廊里，亮晃晃的白炽灯，仿佛不要钱一般地开着，总是给人一种还是白天的错觉。
顾梦溪穿过人山人海的急诊，终于来到值班医生这里。
“刘医生，我是外科过来会诊的，病人呢？”顾梦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精力充沛的就像是刚刚上班一样。
刘医生是资深住院医师，已经有着三十好几的年纪。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便拿起病人的CT片，带着她一起往病人床边走去。
急诊抢救室原本只有8个床位，但是因为很多病人家属都指定，一定要去A市人民医院。
所以一眼望去，大约有着二十好几的病人，加床加的走廊里都是，这也让本来应该和重症监护室一样，实行家属探视制度的，却因为连门都关不上，而根本没法实施。
刘医生迈着大大的步子，跨过了一个又一个挡在路中间的床位，回头对着顾梦溪说：“前面就快要到了，那个3+床就是。”
顾梦溪抬头看了一眼，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床位，这……怎么感觉是红军过长征一般，漫漫无期呢？
“呵呵，那个，我们抢救室比较简陋，麻烦各位家属让一让，让我们医生护士走一下。”刘医生扯着嗓子，朝着路中间堆着的家属吼道。
“哎呀，真是的，这医院也太小了，还是人民医院呢，简直是，哎呀……”
虽然各位大爷大妈嘴上都是不悦，但是仍然慢慢地配合着医生。
瞬间，过道上的人就慢慢地挪开一条道，顾梦溪这才得以快步往3+床走去。
3+床是一名女性，大约30多岁的样子，脸上还化着淡妆，遮盖了一部分脸色。
“刚刚送过来的腹痛患者，患者诉腹部剧痛难忍，触摸腹部有明显的腹膜刺激征，查CT考虑胃肠道穿孔。”刘医生一边说，一边翻着病人的病历。
顾梦溪看了看病人，确实因为疼痛而处于痛苦貌，脸色虽然被脂粉遮盖住，但是仍然可以从冒着汗的地方，看出些许苍白，她的手一直在捂着上腹部。
“躺平，让我按一下。”顾梦溪瞬间就变得特别专业，严肃地对着患者说。
患者虽然紧皱着眉头，但是仍然乖乖地听话，迅速地躺平，撩起衣服。
顾梦溪在上腹部，中下腹部都反复地按压了一遍，每按一次，患者都痛苦地大叫一声。
这样子还真的跟穿孔很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顾梦溪还是询问了她的相关情况。
“之前有没有胃溃疡或者十二指肠溃疡？”顾梦溪朝着白炽的灯光，认真地看着片子。
“没有。”
患者虽然虚弱，但是回答却很肯定，这让顾梦溪不禁怀疑起来，如果是穿孔，总是会有原因的，没有外伤又没有基础疾病，这个？怎么会穿孔的？
胃肠道穿孔，简单地说，就是胃或者肠子突然破了一个口子，最常见的原因就是溃疡，也有可能是重要的外力，或者刀刺伤，可是这个病人居然什么都没有？
顾梦溪满怀着疑问，抬头看了一眼刘医生，他只是不紧不慢地看着抢救室里其他病人。
她有一种隐隐地感觉，刘医生判断错误，也就是传说中的误诊了，可是刘医生一看年资就比自己老，如果当着病人的面揭穿他，好像不太合适，更加会引发矛盾。
于是她想了想，故意提高些嗓门，接着问：“那上次月经什么时候来的？”
“嗯，有好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了，好像是上上个月。”
原本在观察其他病人的刘医生，听到这句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记考虑，女人腹痛还有可能是宫外孕的原因。
都是因为自己是男人，性别不同，看病都出了些纰漏。
他连忙上前，对着顾梦溪说：“妇科会诊的医生还在路上，顾医生如果觉得不是外科的疾病，那就麻烦你了。”
顾梦溪便将手上病人的资料递给刘医生，艰难地找出一条路，快步离开这个人山人海的地方。
刘医生一接过资料，立刻就跑到护士站，让护士赶紧安排妇科会诊，再带3+床做个阴超。
顾梦溪踏出急诊科的大门时，门口候着的出租车司机都已经尽数离去，这一趟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旅行”，可是足足耗费她一个小时呢。
呜呜呜……接连着工作了快14个小时的顾梦溪，现在觉得浑身都在泛着酸痛，两只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走都走不动。
她现在只想要立刻躺倒在休息室的小床上，哪怕是休息一分钟也是好的。
幸好这个病人最终不是自己科室里的，这样也就避免了一例急诊手术，是不是因为今天晚上吃的两个苹果？
如果顾梦溪还有精力的话，她一定去把ICU休息室里的苹果都啃干净，可惜她现在两只眼皮正在不停地打架，真的有点累，于是她便直接往普外科病区走去。
“顾医生，你回来了。”顾梦溪一回到科室，就听到戚月的声音。
她正带着笑容在跟自己打招呼，那笑容饱含着别样的韵味。
顾梦溪的眉头不禁促起来，警惕地问：“有什么事吗？”
如果现在告诉她还有病人要处理，那么她可以申请休息一分钟吗？就一分钟就好，让她躺在休息室的床上，闭上眼睛，一分钟就好。
“哦，刚刚邱医生打电话过来问，科室里忙不忙，需不需要他过来帮忙。”戚月带着笑的眼睛，仿佛要荡漾出桃花一般。
呼……顾梦溪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再怎么忙，我也可以处理的，我先去休息会，最好今夜平安无事。”
戚月看着顾医生已经有点摇晃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心疼，有个暖男师兄过来帮忙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这么逞强呢？
不过她只是护士，对于医生之间换班的事情一概不参与，所以刚刚邱师兄的电话，她也只是淡淡的回复了“不算忙。”
一碰着枕头的顾梦溪，立刻就倒在床铺里，闭上眼睛准备养会神。
……
夏泽和潘晨阳已经喝了很多酒，只是夏泽喝的是啤酒，潘晨阳喝的一直是白开水。
“潘总，你真的一晚上都不喝酒？滴酒不沾？”夏泽晃着手里的啤酒罐，一个人喝酒真无聊。
潘晨阳只是轻轻地腻了他一眼，随后毫无意识地点开手机，看着空荡荡没有回应的微信，没缘由地就说了句：“我媳妇还是没有回我微信。”
跟潘晨阳待了这么久，他的耳朵早就磨出茧子，这个单方面秀恩爱狂魔已经入了魔，不管跟他聊什么话题，都可以在三句内回到他媳妇。
好吧，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有媳妇！
夏泽：“挺好的，王灿灿倒是回我微信回的很积极。”
潘晨阳：“王灿灿，我好像想起来了，是不是之前那个献血晕倒的职工？”
夏泽：“是的啊，不然你以为一般的员工，都会有我的号码吗？”
潘晨阳：“原来你为了安抚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不愧是粉色究极体单身狗，快要饥不择食了。”
夏泽又猛的喝了一罐酒，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老板，真的想把这个人给轰出去。
潘晨阳看见夏泽那被粉色包裹着的脸，上面露出一脸的愤愤不平样子，原本因为没有收到梦溪回复的心情，略微有了些舒展。
“总裁，我都已经全身穿满粉色了，还是没能招到桃花，我能不努力吗？”夏泽说完，又颇为欣赏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很满意地点点头。
“也是，你不像我，只要往人民医院的门口一站，顾医生就会扑上来。”潘晨阳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手指还是点着梦溪的头像，莫名地有一阵失落感泛上心头。
夏泽：……
这天没法聊，三句不离顾医生。
“我先去睡觉了，你好好想你的顾医生吧。”夏泽说完便拔腿往屋内走去。
潘晨阳瞥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他，也好本来就只是来借个宿，于是便将手机又滑动到那张奶茶照片。
嗯，就光这个盛世美颜，他就能看一整夜，哪里有空陪那个粉色单身狗喝酒？
照片里的姑娘，粉扑扑的脸蛋，正在对着镜头笑，当然现在也是在对着自己笑。
那样的笑，久违了。
他特意将那张照片放大，仔细地研究了好一会奶茶的牌子和口味，正好明天晚上给她送到，可以顺便买给她。
他记得他刚刚去国外的时候，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带在身边，翻遍了QQ空间，只有一张别人发的毕业合照。
也是跟今天同样的夜晚，他就是盯着那样一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都有些模糊，看不清那么多人中，哪个才是她。
潘晨阳又用手轻轻地触碰过那个屏幕，那张笑的特别好看的脸。
不就是肚子上挨一刀子吗？你看多值得。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倒影在黑夜的窗户上，有着惊心动魄的帅气。
潘晨阳实在是没忍住，把她的照片下载下来，设置成了手机壁纸，邮箱的头像，还有联系人头像。
设置完成以后，潘晨阳又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还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睡觉。
……
“咚咚咚！”顾梦溪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突然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来了。”顾梦溪猛的就从床上坐起来，重新披上那件叫做使命的白大褂，连睡眼都没揉，就猛的冲到门口，打开了门。
走廊里的灯光刺地有些晃眼，顾梦溪适应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这时候值班的护士已经换了一个人，原来自己只准备闭目养神一会，没想到竟然睡了好久，久到护士换过班她都不知道。
“顾医生，楼下ICU打电话来说，8床好像情况不好。”护士汇报过以后就回到护士站。
整个医院现在都是一片沉静，只有护士刚刚走过的脚步声还在走廊里回荡。
8床情况不好。
这几个字就像是钢铁一般，重重地压在顾梦溪的心上，她晚上才刚刚去看过而已。
她记得那时候护士还问她，什么时候能出ICU，她回答过两天就可以了，怎么会突然情况不好？
顾梦溪顾不得自己刚刚睡醒，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拔腿就往电梯间跑去。
夜深的时候，电梯间的窗户还开着小缝，呼呼的风，吹的顾梦溪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因为格外的寂静，所以一丁点声音都能立刻灌进顾梦溪的耳边。
周围不时地有“呼……炽……”地声音传来。
整个楼道空荡荡的，一眼望过去，连人影都没有。
幸好没有人影，有人影才奇怪呢，那才真的是有鬼呢。
她快速地按了电梯，心脏确是“扑扑扑”地狂乱地跳动着。
“踢……踏……”不知道是不是顾梦溪的错觉，她好像感觉身后，有人正在跟着她。
可是回头看，又看不到人影。
这是要在三更半夜，上演夜半惊魂吗？
顾梦溪强装着镇定，在等电梯的时候，随手点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了。
她深呼吸下，想着自己睡了4个小时，以此来安慰自己。
毕竟能在值班的时候，睡这么久，已经算是运气不错的，因为有很多时候，都是忙的停不下来的那种。
“叮咚”
电梯停下的声音，空灵又静谧，如果是白天，那肯定被嘈杂所笼罩，甚至连声音都不会听到，可是现在却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顾梦溪先是仔细地朝着电梯里确认了一番，真的没有人影后才快步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大半夜去ICU，真的是一种折磨，这比忙一夜都来的让人心力交瘁。
顾梦溪逃窜一般地，跑进ICU，这里又是一片灯火通明，里面的护士已经在紧急地忙碌。
“顾医生，8床在今天半夜突然发现血压骤然降低，现在是88/42，腹腔引流管今天里只引流出30ml淡血性液体。”护士快速地跑过来汇报过后，又紧急地回到病人身边。
血压，正是人的四项生命体征中的一个指标，其他指标还有体温，脉搏和血氧饱和度。
一般血压降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出血过多，或者心脏衰竭。
而出血过多会引起休克，那就离楼下负二层不远了（太平间）。
果然ICU要么不打电话，一旦打电话就是重型致命炸弹。
Boom！瞎卡拉卡！
血压一旦降低，必将会引起所有医护人员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