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因着轻喧有伤在身,两人乘坐的马车里堆放着许多药瓶,平时无事轻喧就打坐,而尉迟蓝坐不住就喜欢找个人唠嗑,可车内再无第三个人,无奈他只好和赶马的那位找些闲话聊。
  赶马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人也健谈,喜欢那些奇谭得很。恰好尉迟蓝又是个唱戏的,一路上或讲或唱,给他说了全套武松打虎。
  其他车上的车夫见这个车还管戏听的也不乐意了,坚持要求同等待遇,就这样一路人边走边闹,好不乐呵!
  尉迟老板有钱,这一路同行的人共有十六号,马车五辆,一路吃喝全是他来开销!
  一群财狼虎豹自然是大鱼大肉毫不嘴短,而相比之下每顿素菜素食还要自己掏钱的轻喧就显得可怜见了。
  尉迟蓝良心过不去,之后每到饭点就会提前为他结账,而且饭量上也加了不少!
  轻喧为这事提过好几次建议,而尉迟蓝却都是只听听就好,该结账的时候照样结账。几次三番,轻喧也就随他去了。
  因为有轻喧在的原因,路上那些小妖小鬼都不敢靠近,所以一行人都平安到达目的地!
  尉迟蓝先是找到了一家规模较大的酒楼,与酒楼老板商议后两人达成一致,让戏团在他的酒楼里设下戏台,晚上的时候作为一个惊喜项目展现给众人。因为是第一次合作,那酒楼老板只是答应看效果,如果好的话可以考虑长期合作!尉迟蓝明白他的意思,也点头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尉迟蓝以花千谣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以一曲《贵妃醉酒》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紧接着的《三打白骨精》也不遑多让,顾客反响激烈,而酒楼也因此拉回了被别家抢走的老顾客!
  这一晚的效果不错,酒楼老板随即找到了后台正在卸妆的尉迟蓝,签订协议长期合作!
  “花老板真真天人,方才那一舞真是把场下那些人的魂儿都勾跑了!哎呦,我也是看的呀没了自主的魂儿,美,真的是美呀!说什么天女下凡,说什么倾国倾城,那里能形容花老板这般绝代风华!”酒楼老板拉着尉迟蓝的手,边夸边摩挲着他的手背!
  尉迟蓝听他在那里夸得天花乱坠,脸上是谦虚的笑,心里却骂着揩油的变态几万遍!
  就是这时轻喧走了进来,瞧见两人这模样双手合十,一脸大慈大悲的念了声:“额弥陀佛!”
  尉迟蓝见状要疯了,抽回自己的手强颜笑道:“既然李老板如此看好此次合作,那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那我就先告辞了。”李老板走的时候还不忘嘿嘿笑两声,将他那猥琐的气质散发到了极致!
  送走了这样一尊大佛尉迟蓝总算松了一口气,看着轻喧无奈的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吧!有时候经商就是这样,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轻喧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既然是长期合作那么就是说不回棠芽城了罢?打算在这里发展吗?”
  尉迟蓝摇了摇头,一边继续卸妆一边解释道:“所谓长期合作是经费出演,而且是每月出演四天,其余时间我们去别处!”
  轻喧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些胭脂水粉让他有些眼晕。尉迟蓝通过镜子看着轻喧的脸,心下暗叹这人若不是个和尚那该是怎样的一个风流人物?
  卸完妆换完衣服,他站起身和轻喧走出了房间,两人来到大厅找了张空桌坐下,此时戏台上唱的是《三请樊梨花》。因着之前的记忆尉迟蓝不大敢往台上看,甚至听到那演樊梨花的人在上面唱的时候身子也有些颤抖!
  轻喧瞧见了他的不对劲,回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些流言,也大概猜出了原因。他将脖子上挂的一个木质挂坠取下递到尉迟蓝面前,说道:“这个施主先戴着吧!可以安神也可以辟邪!”
  尉迟蓝言了声谢接过他手里的挂坠,那是一个小指粗细的雕像,上面雕刻的是一个麒麟像,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这是沾得你身上的香味还是这木材本身的香味?”
  小和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问题的不对劲,举起衣袖让他闻了闻,待反应过来时袖子被尉迟蓝撰在手里,两人都是一阵沉默的尴尬!
  嗯,香味不一样,一个是檀香味,一个是荷花香!
  就是这样众人都以为无事的一晚,变故来了!
  尉迟蓝睡到半夜,忽然一阵冷风挂进了屋子,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看见是李芸芸站在她床边,一脸微笑的说道:“师兄,我吵醒你了吗?”
  尉迟蓝笑了笑,摇头说道:“没有,你怎么还不睡?来我房间做什么?”
  李芸芸弯腰看着他笑得甜美,语带诱惑的说道:“师兄我好冷,能不能留我在你这里住一晚上?我不会害你的!”
  尉迟蓝是真的有些短路,半梦半醒间回答道:“可以是可以,可我为什么要担心你会害我……”话到一半人就睡了过去迷糊之中感觉一人环住了自己的腰,背脊一阵阵的发凉!
  他在梦里喃喃念着李芸芸的名字,念着念着一张鬼脸就这样打破了梦境惊醒了他。
  “妈呀!李芸芸不是死了吗?”
  他坐起身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其他人存在过的迹象,唯有脖子的那个挂坠在隐隐发烫!而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他长吁了一口气,再不敢入眠。起身来到轻喧的房门前想求宿一晚,却见房门没关,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他有些着急,轻喧多半是去抓李芸芸的鬼魂去了,而他身上伤还没好,这一去只怕又要添新的。
  他不敢睡,一个晚上就待在轻喧的房间,提心吊胆一个晚上那和尚都没回来。
  天边开始佛晓,他跑到了街上寻找轻喧。
  没有走多远他就看见那个人出现在了街的另一头,脸上带笑,身上有伤,背后是初升的辰光万丈!
  “施主,早晨寒气重,回去吧!”
  他松了一口气,缓步走到那人的面前,扶着他回到了客房!
  他猜得没错,轻喧的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他拿出药瓶替他上药,问道:“是芸芸吧?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轻喧点了点头,说道:“不知什么原因地府不收她,而她早逝怨气重,化为了厉鬼就来找你了!”
  尉迟蓝一惊,说道:“为什么找我?她生前我待她最好,要报仇也不至于找我吧?”
  轻喧转头看着他,一脸的“阿弥陀佛”,这让尉迟蓝更加瘆得慌,忙道:“你真的要信我啊,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来找……睡觉???”尉迟蓝有些蒙了,突然想起来李芸芸之前的举动,睡觉又是什么鬼?
  轻喧点了点头,说道:“那女鬼就是贪恋这个,若我没猜错的话她该是年幼时就无父无母的吧?你待她好她就想让你一直陪着她,只是人鬼殊途,她这样只是在害你!”
  尉迟蓝不说话了,李芸芸的确是个可怜人,戏班里的李师父是她的叔叔,听说她五岁不到父母便双双出车祸死亡。而她来到戏班的时候除了年长些的尉迟蓝,别的师弟师妹们都不喜欢她,只是因着李师父的原因不敢说。
  当时她开腰的时候一直在她身边的人也是他尉迟蓝,现在想想她会舍不得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她现在怎么样了?”收起药瓶,他看着朝阳问道。
  轻喧低着眉,道:“她被我给你的护身符灼伤失控,后与我交战的时候受到重创,我怕她消散将她的魂封印在了佛珠里!”
  他抬起手给尉迟蓝看了看,其中一颗珠子幽幽的散发着蓝光,尉迟蓝伸手戳了戳它,却不想那光直接冲破封印飞了出来。
  “师兄……”那光绕着尉迟蓝飞了几圈停在他面前,化成了一个十五岁少女的模样!
  看见这少女脸尉迟蓝忽然笑了,那笑很暖,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他张开双臂,她扑进他的怀里,尽管那该死的挂坠灼烫着她的灵魂,尽管他的生气也在加速她的消亡……
  他一无所知,她却义无反顾!
  “灵魂消失了,那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没关系的,我能这样抱抱他就算灰飞烟灭也是可以的!”
  这段心灵交流他是不会听到了,或许到现在他也还只是把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吧?没关系,这样就好了……
  最后,她消散在他的怀里,带着回不去的遗憾!
  轻喧就这样看着,那种他不懂的感情……它正在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