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我算算啊!差不多八个月前,他们家来了一个小保姆,二十多岁,挺招人喜欢的,手脚勤快,见人都笑着打招呼,我这里应该还有登记名字的,我找找看!”说着,这保安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访客登记表,翻了一会找到了那个名字,“叫何蕙兰,这是第一次来我们小区登记了的,后来办了出入卡就不用了。”
“那你们怎么觉得这个小保姆可疑呢?”一边问,陆少强一边把这个名字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我们这个小区的业主非富即贵,好多家都请了保姆,但是没有那么年轻的。”
“那这个保姆很漂亮吗?”
“漂亮说不上,长相很一般,但是这个姑娘热情啊!那些住家的保姆,都是伺候人的,可是个个神气得不行,见着我们从不给好脸的,这个小姑娘不一样,见着我们总是大哥长大哥短的。”
“有礼貌不好吗?”陆少强有点失望,他已经准备结束谈话了。
“嗯!这跟礼貌没关系,我们就觉得这姑娘是在装。我觉得她和吴宋永关系不一般,看见她坐吴宋永的车出去好几次,关键是她只干了一个月就辞职走人了,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吴宋永就失踪了,我们几个保安私底下就觉得这个姑娘和失踪有关系。”
陆少强被一个“装”字牵动了神经,是啊!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友善,皮笑肉不笑,面笑心不笑,对方是会感受到的。
“那除了这个小保姆可疑,还有没有其它你看觉得不对劲的事?”
“我觉得吴宋永的老婆也太平静了,丈夫失踪了她好像也不伤心,之前看他们两口子关系还挺好的,这个算不算可疑的地方?就这么多了,这些话你们不能说是我说的,否则我们物业公司要批评我了。”保安下了逐客令。
“放心!你这可是帮了我们,谢谢了!”刚入职的时候,如果调查中获得此类信息,陆少强会激动无比,以为破案在望,但实际上有好多此类信息会将调查引入歧路,也许保安曾垂涎小保姆追求未果于是怀恨在心,借警察调查之际给其泼脏水,亦或者这类旁观者自以为是胡乱分析,群众中此类角色不少,上到军事外交国家政策,小到麻将棋局邻里矛盾都可以高谈阔论讲出诸多“真知灼见”,其实就是打发时间找人唠嗑解闷而已,其所讲内容讲完了甚至连自己都不记得了。所以对警察来说一定要有去伪存真的能力。
到吴宋永家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年近五旬的妇女,看打扮应该是保姆,通报了身份,陆少强问蒋怡婷在吗?保姆冲里屋招呼了一声,不一会出来一个35岁左右的妇女,穿一身运动服,额头微微出汗,看来是在自家健身房锻炼。
陆少强出示了证件,蒋怡婷于是请他们进屋就坐,并让保姆泡茶。
“你们是在调查老吴的事吧!辛苦了!不知道有没有进展?”蒋怡婷态度不冷不热,那询问语气就像是在菜市场随口问了一句“这白菜怎么卖的?”你答多少钱一斤好像也无所谓。
“暂时还没有,我刚接手这个事所以来了解一下,吴宋永失踪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你?”说完,陆少强掏出小本,拿出笔准备做记录。
“没有啊!就是突然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撇下我这娘俩,哎!”蒋怡婷的左眉角上扬,一脸嫌弃抱怨的样子。
“吴宋永失踪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没有啊!”前面几句都是不紧不慢的,唯独这句像是抢着说完的,蒋怡婷说话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逃脱陆少强的观察。
“能不能说说保姆何蕙兰?”
“她就是我在致信中介所找的,人挺勤快能干的,可惜只干了一个月说她父亲病重就辞工走了。”说这话的时候,蒋怡婷又恢复了那种不紧不慢的调调。
就在这时,保姆将茶端了上来,陆少强打量着保姆,想着怎样单独询问她,也许从保姆身上问到的信息更有价值。
接下来,陆少强又东扯西拉找了一些问题,什么吴宋永之前是不是经常不回家?他的家庭关系如何?有没有仇家?……喝完茶,陆少强就和小崔告辞了。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陆少强又停下脚步去问那个保安,“蒋怡婷一般什么时候出门?”
“她一般下午1点钟出门,去一个附近的会所打麻将,然后4点钟去学校接女儿放学,她回小区的时候,我一般都刚好是下班的时候。”保安小声说着,还看看四周,显得相当谨慎。
陆少强又一次表示感谢,然后问了致信中介所的位置就离开了。致信中介离小区门口有600米左右,陆少强亮明身份后不费吹灰之力了解到何蕙兰的信息,何蕙兰当初来这里找工作的时候对东家很挑剔,因为一直闹保姆荒,何蕙兰要求雇主必须是住别墅的,最好是当官的,这样工作环境好,雇主素质高,中介老板推荐了好几家,最后是何蕙兰相中了吴宋永家,老板于是跟蒋怡婷联系,在中介所双方见面后就定下来了。
拿到了何蕙兰带登记照的简历表,从中介所出来,陆少强在小区门口的一家快餐厅,和小崔一起解决了午饭,然后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上午的调查,两个人对案件走向进行着各种推理。一点刚过,看见蒋怡婷开着一辆红色轿车从小区出来,两个人才起身买单。
当蒋怡婷家保姆开门看见两个警察的时候,开口就说:“老板出门去了,下午5点左右才能回来。”
“我们这次找的是你。”陆少强很威严的语气,然后不由分说直接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下。
保姆哪里见过这阵势?明显怯场:“我可没有违法犯罪,你们找我做什么?”
“不是你违法,而是找你做调查笔录,上午雇主在场,估计你也不敢说,现在我们问你的话,你必须全部说实话,不然就涉嫌妨碍司法公正,涉嫌提供伪证!”小崔之前一直没有说话,但此刻这一番话义正辞严,只把从来没有与警察打过交道的保姆吓得直哆嗦,她站在那里简直像一个在老师面前接受训斥的小学生。
“好了,你别怕!你坐下吧,这里的业主吴宋永失踪了,他的身份很特殊,你知道吗?他是城投集团的总裁,我们公安部门肯定得把他找回来,涉案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如果有人威胁你知情不报,那案子查完了,你也有大麻烦,作伪证是要坐牢的。”陆少强继续做思想工作,他看得出来,对保姆只要吓唬两句就能把真话诈出来。
“那你们问吧,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保姆战战兢兢坐在椅子边缘处。
“吴宋永失踪的那段时期,你也在这里工作吧?”
“是的。”
“那段时期,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吗?”
“这个……就是有两个像你们这样的人来过,反正,吴总和蒋老板被他们吓得不轻,我当时被要求回自己房间待着,那两天,明显觉得吴总和蒋老板很紧张,然后应该是第三天,吴总就失踪了,蒋老板跟我说打死也不能说这件事,还给了我一万元的封口费,这个钱我可以退出来的。”
陆少强听到这段话简直心花怒放,不过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两个我们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说是什么单位的吗?”
“那两个人都是穿黑西服,各提一个公文包,进门就跟吴总说他们是省纪委巡视组的成员,什么名字我没有听清楚,工作证给吴总看了,我看吴总当时脸色惨白,那两个人让我回避一下,我就被赶回自己屋了,好在我的屋跟客厅只隔一扇门,所以我还听到他们开始的一些对话。”
“那你赶紧说。”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是我们省纪委来找你约谈,因为薛宝树同志属于省管干部,可以明确告诉你,薛宝树已经上了我们的重点监控名单,凡是跟他关系密切的同志都是我们调查约谈的对象。在约谈之前,要请你和你爱人在这份保密协议上签字,今天的约谈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我们的约谈可以是红脸出汗,也可以是调查取证,这完全取决于你们的态度。”保姆模仿那两名男子的腔调,但是有些地方明显叙述不准确,以上这段文字是陆少强根据保姆叙述补充完整的,保姆讲完陆少强就大致知道那话的原来模样。陆少强将自己记录的话念给保姆听,保姆说:“嗯,你记的跟我听得差不多,有些词我说不清楚。”
“后来呢?你只听到这么多吗?”
“后来,他们就上楼去了,估计是怕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