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过奖了！要多跟陈大哥学习！这个场子是我堂哥在经营，以后欢迎来玩，免费！堂哥可别怠慢了咱们治安大队的哥们。这么晚了，咱们一起宵个夜，我做东好不好？”万风发现自己说起场面话是无师自通。
“当然欢迎，巴不得天天来玩，我把最好的位置留给陈警官好不好？走！去吴江路宵夜，哪能让弟弟破费呢？”万海军一看这场景，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能有机会请客吃宵夜结识治安大队的警官，以后自己的经营就更有保障了。
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的，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有原因，比如在很多人身边都有周凯这种人，这种人聪明伶俐，处事世故圆滑，善于经营人际关系，但实际工作能力一般，所以大多可以得些小利，很难有大的发展，即便是走狗屎运往上爬了两步，但终究会因为不能担当大任而被边缘化。一顿宵夜吃完，按照周凯交待的，万海军给到场的每个警察一条红塔山香烟，给陈警官多送一个1000元的红包，并且以后每月都送，包括给辖区派出所的顾所长也得送，周凯会去与顾所长打招呼。酒桌上万海军收到的最重要建议是给万风股份，一边喝酒，周凯一边与万海军嘀咕，万风没有听见，若当时听见不知他会做何反应，不过，这个建议正中万海军下怀。
周凯在某些方面是万风的老师，他教万风学到了不少在教科书中学不到的东西，比如灰色罚款要适度，要给对方留余地，不能罚得人家生无可恋反过来跟你拼命，那就会坏事；永远要领导优先，领导拿大头，自己拿小头才安全；入干股这种事只能入亲戚的股，不相干的外人永远不要掺和，没有亲缘关系的保护伞说破就破……
几乎每个人都听过“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却少有人知道下一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金钱很容易腐蚀掉是非判断力，甚至让人失去思考能力，一切行为价值都以这个环境所奉行的道德标准为标准，当时一个普通警察的工资收入每个月不足两千，但是过年前的专项行动短短几天万风就有了近两万的灰色收入，当万海军提出要给他干股的时候，万风却拒绝了，这让万海军和周凯等人大感意外，万风说完理由之后，几个人也觉得有道理，万风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想吃这块肉，你得有这么大的嘴啊，我收这个钱最后可能没法帮你把事挡下来，毕竟人微言轻啊！这事你得找我们秦队长，他也许能帮到你。”
自从与王思珍有关的梦境预言被证实之后，万风经常去翻看梦境记录本，他试图解开更多未知之谜，好多画场景属于静态，比如人物、房屋、某处风景，画的注释中莫名其妙的句子很多，“某人在追我”，“我在追某人”、“某某很可爱！”……唯独有张比较接近现在的漫画风格，一辆警车从悬崖坠下，画面中车正好处在翻滚的状态，一个人坐在车中，画的底栏注释写着：“我梦见自己在下坠，被吓醒了！”
这是给万风严重打击的一张画，画中那辆车正在坠落，下面是乱石堆，结果肯定只有一个——车毁人亡，那刚好是一辆警车，注释还写着万风感觉自己在下坠，现在正好做警察了，看来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
“我要死了！”这句话在万风脑海中何止回荡了上万遍？意识到死亡预言的头几天，万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因为比死亡更恐惧的是等死，死亡固然可怕，但人一旦死了，就没有机会再去感受恐惧了，恰恰是活着的时候告诉你快死了，但具体哪天又不说，总之随时都有可能，于是一直绷着那根弦儿，万风每次出任务坐警车时都要打听去哪里，会考虑路线是不是经过悬崖，坐在车里免不得精神紧张肌肉僵硬，好在是年轻，身体还扛得住，后来万风发现只有忘我工作的时候，等死的恐惧才会减退几分，工作才是治愈恐惧的良药。“每个人都要死的，差别只不过是早晚而已嘛！怕死就能不死了吗？再怕也没有用啊!”不管是什么结果，一旦接受，心态就释然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到有可能某次坐上车出警就再也回不来了，万风开始珍惜和家人同事朋友相处的时间，包括对自己处理的嫌犯，他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转变，他开始变得友善并更有耐心，让对方感受到尊重，不会像某些同事那样动不动就怒喝或者拳脚相加。
“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天，好好过吧！”多数人都害怕死亡，害怕失去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害怕孤独离世。但科学家研究揭示，临终前的人心态反而更积极。换句话说，临近死亡，人的情绪和心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消极、悲观。
有一句格言很多人都熟悉，“以出世之心做人，以入世之心做事。”这“入世”与“出世”的语意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字面上倒不难理解，就是讲一个人做人对名利不要看得太重，做事要有积极进取的态度。
和很多人生哲理一样，知易行难。一个人入世太深，久而久之，当局者迷，陷入琐碎的生活细枝末节中，把实际利益看得过重，难以超脱出来冷静全面的看问题，也就难有什么大的作为。这个时候需要有点出世的精神。出世，就是尊重生命、尊重客观规律、既要全力以赴，又要顺其自然，以不苛求完美的心态对事。对名利看淡了，私心杂念就少了，以这种出世的精神去做入世的事业，往往事半功倍。
预感自己来日无多的万风很好践行了“以出世之心做人，以入世之心做事”这句格言，只不过他的“出世”不一样而已。
正如万风说的一样，秦川才能帮到万海军，没官商勾结做不大，1996年凤凰歌舞厅生意突然火了起来，万海军雄心勃发，1997年贷款在歌舞厅旁边盘下了更大的地盘建起了凤凰不夜城夜总会，1998年开始万海军又投资了花桥沐浴会所，香妃足浴连锁、风雷游乐场，他终于从一个小歌舞厅老板逐渐成为吴城不可小觑的娱乐业大亨，当然这一切都少不了某些人的护佑。
没官商勾结做不大还有后半句，有官商勾结做不久。话说法治一直在进步，2000年以后，公安系统陆陆续续出台各种整肃纪律的法规条约，吴城市根据省公安厅部署在2003年实施“公正文明执法”专题教育活动，推行领导干部职位竞争上岗制度，取消一切罚款指标、全面实行收缴分离和罚缴分离……经此之后治警方面的确是趋于正规，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灰色产业链没以前那么直接了，但是变成更高级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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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甄的心理咨询事务所。
“上次你走后，我就你提出的问题做了些思考，我们现在是探讨，所以如果我的观点你觉得不合理，也希望你不要生气！否则，我们这种探讨可能就进行不下去了，可以吗？”黄甄对第二次预约上门的万风说道。
“当然，我就是希望多听听专业的意见，不让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难得有个喘息的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各种疑惑。”万风难得露出微笑。
黄甄喜欢看到这种微笑，面对万风她会更愉悦一些，她会更注重仪表，比如在万风来之前，她专门去卫生间补妆，直到对妆容满意才回到办公室，到展现专业的时候了，但也要保证万风能够理解。在预约的时候，黄甄特别提到让万风把那些画带过来做解读，万风于是带了三本画册过来，当画册展开的时候，黄甄被深深吸引了。
一页页翻看，画的内容丰富多彩，万风结合画开始讲如何破案的故事，黄甄偶尔会问问，因为很多画作比较抽象，只能是作者本人解释，黄甄想弄清楚万风如何解析那些内容。一本画册翻完后，黄甄说道：“首先，我想说预言成功这个事，从常识角度是难以理解的。你解读过去的梦，就是依据这些画，问题是要把梦和现实链接起来并不容易，比如你侦破的第一个案子，那个蒙面年轻人，在你的这张画里边，就是一个带着黑脖套的年轻人在玩刀，从画里边甚至看不出故事情节，会不会有巧合？比如电影里肯定有类似的画面，就好像看过《加勒比海盗》，或者你经历的案件正好和你的某几张画有些相似，你展开了合理想象，那些画给你带来灵感，加上你的专业本来就是画画，所以实际起作用的还是你的绘画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