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什么？”施无畏心里感受很复杂：有高兴，人平平安安回来了多好啊；也有疑惑，钱磊之前的失踪充满疑点，绝不单纯是离家出走，怎么就突然回家了呢？难道是之前判断错误？还有点被戏耍的感觉，就好像是玩躲猫猫，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寻找，结果人家太会藏了你根本找不着，于是人家不陪你玩了。
“钱磊没有说他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吗？”
“他说去广州了，总之回来就好，这种案子纯属折腾，浪费警力，新年你好好休息，我看你也够累的，就这样啊！我挂了。”叶所长说完挂了电话。
施无畏坐不住了，他跟周凯打了招呼之后就驱车直接去了九盘山镇钱磊的家，钱磊的父亲看见施无畏登门连声道谢，“谢谢你一直记挂着我家钱磊，他现在终于平安回来了。”
“这个我也替你们高兴，但人不是我找回来的，我现在还是有些问题要问清楚，钱磊人呢？”施无畏直觉这失踪案仍然有猫腻，所以脸色并不好看。
“他去钱益多家打麻将了。”
“那麻烦你带我去找找他。”
“没问题。”
钱益多家与钱磊家相隔不远，麻将桌就支在客厅里，钱磊正好背对着大门，当施无畏已经站在钱磊身后了，他还浑然不觉，他正闭着眼摸着自己的一张牌，他特希望自己手气好能摸着一张三筒或者一张六筒，那他的筒一色就和牌了，可惜不是，钱磊不无惋惜地睁开眼睛打出那张七筒，此时，他发现一起打牌的三个人都面面相觑看着他身后，特别是对面的钱益多还直冲他使眼色，他一扭头看见了穿着警服的施无畏，吓了一大跳，钱磊不认识施无畏，他还以为这警察是上门来抓赌博的，所以他脱口而出：“警官，我们只是打着玩的。”刚说完，又看见他爸爸站在一旁，就有点蒙圈，想着这警察可能是为了别的事。
眼前这个人照片施无畏看过很多次，不知道为什么施无畏每次看钱磊的照片都让他觉得像是成年版的“闰土”，小学语文课本里的闰土配图给施无畏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他想象出成年后闰土的样子，钱磊长相绝对是属于忠厚老实型，但眉眼间又透着一股子狡黠，他的头发大概是刚剪过，鬓角两侧剃光了，长斜刘海耷拉在额头上，总是有那么点违和感，也许是一个缺乏时尚美感的发型师刚学了流行发型还不得要领，也许是钱磊让发型师剪成他心仪的这个模样，反正整个造型就是一个字——土！
“钱磊！打断一下你们的牌局，借个地方说话行吗？”
“哦！可…以。”钱磊明显有点紧张。
打牌的人默默收拾桌子散了场，之后钱益多家的客厅只剩下施无畏和钱磊。
施无畏坐了下来，拿出了笔记本，很正式地开始了他的询问：“你之前失踪，你父母报警，我是负责你这个案子的施无畏，前前后后调查了一阵子，你现在回来了，按说撤了案，但是我有些问题依然要搞清楚，请你务必认真回答我，不要说谎，我喜欢较真。”
“好，我实话实说吗。”被施无畏拆散了牌局，钱磊心里正在抱怨，说话的腔调就透露出了他的情绪，那意思是你赶紧问，问完我还要打牌呢。
“2015年12月30日晚，你人在哪里？”
“我没事在外边闲逛啊！”
“你跟钱益多说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警官，我不知道说出来你信不信，我那天晚上看见鬼了，就在靠近坟场的那块。”
“鬼？那你说说看这个鬼长什么样？”施无畏又好气又好笑，他哪里想到有人拿鬼话来糊弄自己。
“鬼吗！就是那种头发长长的，穿一件黑色的长袍，青面獠牙，他就在地上飘着走，看不见腿，你说吓人不吓人？”钱磊很认真的描述着，脸上也装作一副恐惧的表情。
“那这个鬼当时在干什么？就是出来吓唬人吗？”
“哎呀！你这把我问住了！我哪里还敢去搭讪，喂，鬼啊，你出来干什么？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咯。”
“那你深更半夜为什么会出现在坟场附近呢？我没有听说谁喜欢半夜去那种地方闲逛的。”
“这个……我当天也是喝了点酒，走路看错了方向，走到坟场附近的时候看见鬼了，酒醒得差不多了，意识到走错了。”钱磊说话迟疑，眼睛珠子滴溜溜打转，这让施无畏疑心更大。
“那你当时是吓趴下了，还是跑了？”
“我吓得不行，但没有趴在那里，我当然要跑了，后来我第二天就去了清风寺拜佛。”
施无畏越听越气，他强忍住怒火问道：“那我问你，你去了清风寺以后，围着清风寺转了一圈在琢磨什么呢？”
“我……我就觉得这寺庙建得好看，我在外边走一圈，我欣赏一下这也不行吗？”
“你今年1月2号上午去殡仪馆干什么？”
“我去参加万风局长的追悼会，我很崇拜他的，政法频道总是播公安局破案的新闻，万局长真是我们吴城的神探啊！”
“你跟万局长的夫人说了些什么？”
“我就是说了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吧！那种场合，好像说别的也不合适。”
“我问你，你最后消失在吴江边，自此音讯全无，你怎么解释？”
“这个……我当时心情很糟糕啊！之前见到了鬼，后来又想到自己崇拜的人也意外死了，有点想不开，我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就跳了江，没多久被过路的船救了起来，后来我就一个人去了广州，打工谋生活，快过年了我就回家来了。”钱磊说话的时候翘着二郎腿，腿一直抖个不停。
医学上有一种疾病叫做“不宁腿综合症”，它的症状主要是不可抑制地抖腿，和我们日常的抖腿行为比较相像。不过，日常的抖腿和这种疾病有本质区别。不宁腿综合症是一种神经性疾病，并且有一定的遗传因素。而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抖腿行为更倾向于一种让自己放松的习惯性动作。
人在全神贯注做事情的时候，一般不抖腿，通常都是比较无聊的时候会发生，这是一种不自觉的现象，有些人平时抖习惯了，不抖还难过。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缓解紧张的表现，比如钱磊在接受施无畏询问的时候，他就是用抖腿来缓解焦虑，掩饰紧张，从心理学角度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
施无畏知道钱磊在说谎，但是要拆穿谎言必须有证据，他于是把本子和笔推到了钱磊的面前，面色威严地说道：“在我的本子上写下你在广州的居住地址，你的工作单位，你的老板同事，我会去一一核查。”
钱磊一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不用吧，施警官！我有违法犯罪吗？如果你有证据的话可以拘捕我，你这样算是什么道理？我离家出走没有跟父母打招呼，是我不对，他们报警让你们查找费心了，是我不对，但是我没有违法犯罪啊！我不会写地址的，我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
钱磊从一开始谨小慎微到后来强硬表态，也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说话反倒是流畅了！“反正打死我也不说，你要有证据就逮捕我。”这一轮博弈，钱磊显然占了上风，这步棋的确厉害，施无畏一下子陷入被动，他虽然认定钱磊失踪案有蹊跷，但是蹊跷在哪里？他并没有真凭实据，要证明钱磊在说谎也很难，如果钱磊不配合你也没辙。
“行啊！不写就不写，小子，你别得意！你这次撞见鬼了，还侥幸能活着回来，下次就不会那么侥幸了！”施无畏铁青着脸一无所获地走了，实际上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因为与钱磊的交谈使得施无畏更加确认2015年12月30日晚的不寻常。
2015年12月30日晚，在远航的节目直播中，黄甄听见车祸死的是“吴城市公安局的姓万”，心里咯噔一下，节目已经结束，她让对方不要挂电话，然后走出直播间来到导播室，导播把电话信号切了出来，把听筒交给黄甄。
“喂！你好，还在线吗？”黄甄急切地问道。
“我在。”王磊意犹未尽，他很乐意继续跟专家交流。
“你刚才说死的人是吴城市公安局的，姓万，具体是谁你知道吗？”
“应该是吴城市公安局的局长！明天早晨的报纸会报道，我记得曾经梦见过报纸版面。”
“你叫什么名字方便说一下吗？”
“我叫王磊，现在吴城大学读研究生，黄老师，我们之前见过，您可能忘了，我给您当过助手，就是给万风局长做多导睡眠测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