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当时的吴城市刑警支队总计有百十余人,秦川是队长,高朝阳任教导员,下设几个中队,万风被秦川安排进了技术科,画头像的业务纳入技术科的职责范畴似乎也合理,技术科还有法医、照相、痕迹检查、技术室内勤等人。
万风的观察能力敏锐,他之所以画得好,是因为他在观察事物的时候有思考,只能单纯画出准确的图像那是画匠,能在画中表现自己的思想才是画家。
托尔斯泰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观望者,一种是行动者。大多数人都想改变这个世界,但没有人想改变自己。”万风进入刑警支队以后,位置摆得正!很好地扮演了新人的角色,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扫地拖地擦桌子、去暖水房打开水、给同事代买盒饭、主动替有事的同事值班……一个年轻的总是面带微笑的帅哥突然之间就给刑警支队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他给秦川和高朝阳提出可以利用业余时间教他们的孩子美术,看看,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不能获得领导同事的亲睐是没有道理的!当然,如果万风只会这个也是不行的,那些认为他是走秦川关系进来的人还是会鄙夷会背后议论,所以万风必须要具备鹤立鸡群的实力。
万风从省城培训回来后,被秦川叫进办公室,关上门,一番嘘寒问暖后,秦川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万风。
“你先看看这份卷宗,这是个杀人案,我们抓了一个人,现在还在看守所关着,马上要上法院了,口供是有的,现在还让我们补充侦查,把物证做齐了,怎么说呢?有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上边催得紧,这个人说他是目击者,他遇见过凶手,我就想,你是不是可以像上次一样,根据他的描述画一张嫌疑犯的头像,总之,我们可以努力一下。”
万风一听就明白了,这个案子他有所耳闻,这个即将接受审判的“凶手”已经吃了好些苦头,当“命案必破”成为自上而下推行的行政命令,基层民警认为刑事诉讼过程就是惩罚犯罪的过程,为了完成破案率,搞“不破不立”、“先破后立”;对于疑难案件“宁可错抓也要抓”而不是“疑罪从无”……
万风接过卷宗说:“秦队,我一定尽力,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秦川又交代了一句:“这件事不要在支队里张扬,看守所那边你可以尽快去,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好!”
秦川还是有点担心,担心万风不能完成任务,他为了把人调进公安局耗尽心力,首战告捷是最好的,但万一首战失利,恐怕就要遭人白眼,说不定暗中有人又要嚼舌头甚至打小报告,尽量低调办案,进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策略。
当天下午,万风一个人去了吴城市看守所,见到了“犯人”施有福(那个时候还没有规范疑犯的称谓,现在没有经法院宣判的在押人员都叫“嫌疑人”)。在提审室,施有福戴着手铐和脚镣,神情憔悴,万风第一次单独面对一个所谓的凶杀案嫌犯,看上去这个人三十岁左右年纪,身材比较胖,头发已经有谢顶的趋势,但眉毛浓黑,络腮胡子,鼻毛也很长,乍看上去一副凶相。
“施有福吧,我是刑警支队技术科的,领导今天安排我来看能不能多找找线索。”万风等施有福坐定之后才说开场白。
这句话让施有福愁眉瞬间舒展,“终于有人来救我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了。”他像是对着万风在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完笑了起来。
万风看过卷宗,其实案情很简单,案发当晚,施有福22点左右去找一个熟识的暗娼,发现门没有锁,推门进去一看,发现那姑娘躺在床上,喊她不醒推她不动,打开灯一看血流了一地,知道是人死了,于是赶紧报警,因为门上有他的指纹,地上有他的脚印,他反倒成为了头号嫌犯。要补充的物证主要是杀死姑娘的刀没有找到。
“你的卷宗我看了,你再把案发当天的情况如实的给我说一遍!”
“我是冤枉的,我要是杀人了,我干嘛不跑呢?我报警干什么?可是你们支队的人怎么说都不听啊!我没有办法啊!”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三十岁的汉子失声痛哭起来。
万风站起身,从身上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给递了过去,“来!别哭了,你当天是不是在楼下遇见了一个人?”
“恩!我上楼,他下楼,感觉他有急事一样很快下来,我一进房间发现人死了,就猜那个人肯定是凶手。”
“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就是说,如果他再站在你面前,你能够认出他来吗?”
“我能认出来,因为他当时下楼急,差点撞到我,我们打了一个照面,楼道里有灯,人看得很清楚。”
“那就好,等一下,我来问,你回答,尽量准确点!”说完,万风打开他带来的工具包,这里边有画板,纸、铅笔,还有图册,这次比侦办王思珍案时更专业了,脸型头发眉毛鼻子嘴巴的各种样式都在图册上,让目击者指认,然后再组合起来,嫌疑人的脸大致样子就出来了。说起来简单,但最难的是目击者很可能在描述中加入了自己的想象,因为即便是从事多年侦查的刑警或者职业肖像画家如果只是几秒钟内看到一张脸,事后也很难记清楚脸部细节,要单凭记忆还原人像比登天还难。
“他的脸很白,很瘦、下巴比较尖、眼睛不大、头发长扎了个马尾、穿一件黑色夹克……”施有福在万风的询问中描述和选择着那些嫌犯特征,然后在画纸上一个头像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了,在施有福讲出那些特征之后,万风的记忆中这个人也出现了,之后施有福也许还絮絮叨叨讲了什么,万风压根没有听见,他全神贯注于画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