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听到万风这句话以后,几个人都大吃了一惊。周凯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被遮住的脸你也可以画出来?”
“我们学画人像之前先要了解头部的骨骼肌肉,比如头部是圆的椭圆的还是略微有点方,然后根据分割角度抓形,我们的行业术语叫‘三庭眼’,从发际线到眉间连线,眉间到鼻翼下缘,鼻翼下缘到下巴尖,上中下恰好各占三分之一,叫做‘三庭’,而‘眼’就是眼角外侧到同侧发际边缘,刚好一个眼睛的长度,两个眼睛之间呢,也是一个眼睛的长度,另一侧到发际边是一个眼睛长度。这就是‘眼’。”万风拿着肖像画作比划,讲起来滔滔不绝,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几个听众都入坠云雾,是啊!这真是对牛弹琴,还是直接画出来简单。
这个时候,王思珍也和三个警察一起围在画家的身后,他们是第一次看到素描肖像现场作画。
万风用2B铅笔起稿,在画纸上定下基本框架,之后把头部的基本结构勾出,再细致画出脸部结构,包括各骨架、肌肉的结构,然后以4B铅笔从鼻梁骨以及暗部开始细节补充,他时不时还用手指去抹色。年轻画家手法娴熟,他几乎没有抬过头,似乎在画一个他相当熟悉的朋友,所以成竹在胸。四个观众大开眼界,从无到有,看到一个人跃然纸上。
“好了!”画家像是给老师交作业一样充满信心。
“这是赵老四的儿子赵斌,今年刚高中毕业,听说还考上一所中专,通知书刚收到。”画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梁波就已经认出来了,但是他不忍打破那种安静,只等画家宣布结束的时候才说话。
王思珍显得更激动了:“你说的是长沟村开小卖部的赵老四?”
“是啊!他在小卖部门口支了张台球桌,我和这小子在那里还打过好几次球,所以刚才我一眼就认出来。”梁波回应道。
周凯和汤炎都还在沉默中,他们考虑的问题是同一个,“这靠谱吗?难道就凭着这张画家创作出的肖像画去抓人?”
还是梁波果断,“走!王思珍你赶紧换身衣服,跟着我们一起去找他,身高体型你应该有印象,再就是你起码见过他半张脸,等会你就坐在车里,看看赵斌是不是那天晚上欺负你的人。”
“这个主意不错,即便不是,我们也不会抓错人。”周凯很认同,说走就走。包括万风,个人刚好一车,开到长沟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5点钟了,不过天色依然亮堂,八月份的九盘山要到晚上7点钟才天黑。
长沟村村口有一个大场院,院子中间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郁郁葱葱,树龄有一百年了,离银杏树10米远的距离就是赵老四的小卖部,门口台球桌有两个年轻人正在挥杆打球,警车开到树边停了下来,两个年轻人停下手看着他们,因为警车开到村口是很少见的事情。王思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眼就瞧见其中头发稍长的那个人,她转过身笃定地对梁波说:“就是那个头发长点,穿黑T恤的人。”
梁波心里有数了,他嘱咐王思珍:“你坐着不动,我们去抓他。”三个警察加上一个年轻的画家下了车,梁波冲着那青年人打招呼道:“赵斌,你家老头子在不在?”边说边快速向他走过去。
那个着黑色T恤的青年,看见警车腿已经在发抖了,等听到梁波喊他名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丢下球杆拔腿就往身后方向跑。
“别跑!”梁波和周凯汤炎迅速追了上去。
心理素质差做坏人也是没有前途的,在他最熟悉的地盘,跑路的时候慌不择路,跨过一个田埂时崴了脚,痛得起不了身,只跑出500米不到的距离就束手就擒了。
给赵斌带上手铐的时候,周凯喜笑颜开,以他的经验,这小子不会抓错,到九盘山镇才四个多小时,居然就破案了,完全超出想象。
事情发生太突然,抓捕时间也太短,等赵斌被押上警车开出长沟村时,村里百姓才知道赵老四家的老小犯事被抓了。也幸亏梁波催促,他们一行人最快速度离开了长沟村,如是被村民围住那就麻烦了。
回派出所的路上,汤炎开车,周凯和梁波把赵斌夹在中间,坐车后排,梁波人高马大三个人已经很挤了。副驾驶上万风坐着,王思珍窝着身子坐在画家的大腿上,只有如此安排座位了,上车前王思珍只有过一秒钟的犹豫,如果不上车就意味着晚上得在举目无亲的长沟村过夜,或者走夜路赶回家,那才可怕呢!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这个场合似乎说什么话都不合适。
最尴尬的当属王思珍和万风,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妇和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叠坐在一起,道路颠簸不平,更是增加了双方的不适感。画家脸红到脖子根,拼命夹紧双腿,试图将生理反应压降下去。而王思珍的感受更加复杂,因为作恶者已然就擒,失贞遭受的屈辱终于可以宣泄,心情豁然开朗,而自从被强奸之后,丈夫再也没有碰过她,使得她也压抑了很久,屁股底下的硬物让她酥痒难耐,快感和羞耻感左右拉扯着她,趁着颠簸她甚至会故意加大摩擦幅度,当然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一路春光旖旎,终于到了九盘山镇派出所。
对赵斌的突审直接在梁波的办公室展开,一个19岁的高中毕业生,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审讯前他的心理防线就已经崩塌,周凯和汤炎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问一诈他就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交代了。
一方面,要怪我们的学校和家庭没有对孩子进行适当的性教育,另一方面,也是这孩子受到不良影视作品的毒害,他爸爸赵老四偷偷干着贩卖出租色情录像带的勾当,赵斌接触了黄色录像之后无处发泄,于是学电影里的情节干起了蒙面劫持强奸的戏码,在王思珍之前他已经作案5起,都是周边乡镇晚上独行的女子,最大的年过旬,最小的是十几岁的女学生,作案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报警,使得他胆子越来越大,直接在自己的镇子作案。
案情重大,周凯赶紧给专案小组组长秦川打电话汇报,秦川一听大喜过望,连晚饭都没有吃就驱车赶到了九盘山镇。
秦川赶过来第一件事先是看了被羁押的赵斌,翻阅了审讯记录终于放心,然后是受邀去镇子上最好的饭馆仙客来酒家吃饭,梁波、周凯、汤炎、万风自然是要参加的,王思珍因为在派出所也一同叫上了,虽然作为案件当事人并不适合参加,但在九盘山没有酒不成宴席,没有美女酒喝酒喝不出兴致来,所以就不管那么多了。市公安局的领导来了,镇长还有妇联主任闻讯也来作陪为案件告破庆功。
酒席序曲是梁波和周凯互为补充绘声绘色讲述破案经过,随着两张嫌犯肖像在酒席上传阅,对万风的关注成为了接下来酒席的主题,哪年生人?什么学校毕业的?为什么如此优秀却被分到这穷山沟?怎么就能根据人的描述将案犯画得如此惟妙惟肖?…万风一一作答,一场酒足足喝了两个半小时。
王思珍席间数次敬酒致谢,这是压抑后自然的释放。在你最需要有一个人去依靠的时候,往往到最后都是自己一个人挺过去。之前王思珍最需要抚慰时,亲人却在她伤口上撒盐,这种伤害远比强奸给她带来的伤害沉重。苦难会击垮一些人,但也会塑造一些人,王思珍显然属于后者,她这种人在未经苦难时,从不曾发现自己的内心,当她沉浸在苦难中发现只有自己可以依靠时,才促使她思考:“我是受害者,我被强奸就失去贞操了,难道我的贞操是在**里吗?多么的愚昧!如果这次不是我受害,我可能也会持有这种愚昧的看法,多么不可思议!这都什么年代了?”王思珍最不能接受母亲的劝慰,“苦命的孩子,谁叫我们是女人呢?”王思珍内心的声音反抗着,“谁说女人就该苦命?我以后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这大概便是苦难赐予的礼物吧。
礼物还包括那名男子。就在下午,这些天来第一个让她有好感的男子坐在对面,从他清澈的眼神中看到的是悲悯,没有一丝轻佻,更多的是温暖,关键的是这名男子有神奇的力量,被强奸当晚自己看到的极为有限,怎么可能根据模糊的描述画出嫌疑人头像呢?这太不可思议了!王思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她甚至为能认识这个人而赶到欣喜骄傲,自小成长的经历中听到过各种离奇故事,什么狐仙显灵、神婆祛病、某某死而复生……那些故事永远都只是传说,从来没有谁真正见识过,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讲出去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大概是酒量大,喝完酒王思珍像没事人一样,而万风则双面酡红,双腿不支,酒席结束时王思珍主动承揽了送万老师回宿舍的任务。
“好好去谢谢人家万老师,要不是他,你的案子猴年马月都难破!”散场的时候梁波打趣,众人戏谑哄笑,似乎都知道梁波说的“谢谢”是什么意思。
“去你们的,都不是好人!”王思珍娇叱一声,再不理睬他们,而是搀扶起画家向学校方向走去。
国外的研究发现,喝酒刺激大脑分泌“快乐荷尔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生活中苦闷的事情实在太多,情感内敛的人尤其需要酒精来帮自己放松一下,所以庆祝仪式少不了酒,一旦酒精和奖赏、快乐连接起来,人的自控力就会降低。
王思珍在搀扶万风时展现出她身体的潜能,一个体重超过60公斤的小伙子能被他她扶回宿舍,充分说明她并不是弱不禁风柔弱无力的。当然,万风也留存了些意识,特别是王思珍贴身搂着他肩膀时,一侧的**贴在他胸口,包括王思珍身上的香味也使他心猿意马。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将万风放倒在床上,王思珍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手从万风的背下抽出来,可能不超过3秒钟,她以为万风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她喜欢万风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烟酒汗液的气息,这3秒钟“醉汉”可是不会放过的,万风闭着眼睛伸出胳膊抱住了王思珍,王思珍嘴上说着“别这样!别这样!”但是她的胳膊却也搂着万风没有挣脱,醉汉万风身体平衡感可能会有些失控,但大脑还是清醒的,否则他怎么会领会到这微妙的暗示?接着,万风便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