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晚上10点钟了,王超困得有点睁不开眼睛,他喊醒了坐在副驾驶座的小侄子王磊给他点根烟提神。
  王超正驾驶着他的大货车行驶在吴城市境内有名的九盘山公路上,九盘山横亘在江州与吴城之间,海拔超过1500米,因为道路多弯道而得名。
  货车超载,又处在爬坡阶段,柴油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鸣,远光灯照进漆黑的夜,可视距离非常有限,王超全神贯注盯着前方,在过弯道时他会猛摁喇叭以警示对向来车注意减速。
  突然,他看见远处有团火球从山间爆了出来!
  “快看!前面着火了!”那团火与他们直线距离差不多1公里,王磊被王超又次叫醒,他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顺着叔叔指的方向看到了火。
  “快打电话报警吧!这山里要是发了大火那可不得了。”
  王磊第次打报警电话,他显得有些紧张,拨通火警以后在叔叔的指导下才说明情况。等他们的车开到那团火焰上方时已经是10分钟以后,消防车还没有来,即使消防车赶到也来不及扑救,轿车坠落的位置是废弃采石场,只有条狭窄的拖拉机车道与公路相连,消防车根本开不过去,消防员需要拿着水枪走很远才能到事故现场。
  王超把车靠边停了下来打开双闪,下车走到马路边往悬崖下望去,那团火焰已经式微,这时他才看清着火的是辆轿车,车辆坠毁的地方都是乱石,所以没有殃及远处的树林。
  马路靠悬崖侧设置有隔离墩,但空隙很大,凭着车灯还可以看见坠毁轿车的车辙印,王超感慨,“看见没?这九盘山真危险,搞不好就车毁人亡,司机肯定死了。”
  收音机的波段是调频96.7兆赫吴城音乐广播,主持人远航用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始了他的节目时段:“嗨!今天是2015年12月30号,又是个美丽的夜晚,我是远航,晚上十点我们又在空中相遇了!这里是关不掉的收音机,熟悉我们节目的朋友肯定知道今天不是我个人在战斗,有位老朋友坐在我对面,来!欢迎资深的心理咨询师黄甄老师!黄老师跟我们的听众朋友打个招呼吧!”
  “嗨!我是黄甄,晚上好!很高兴又来到这里和你聊聊心情,说说心事!”这是种被砂纸打磨过带磁性的女声,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远航介绍完节目参与方式,然后说道:“导播告诉我第个电话已经等了好会,我们请进线的方女士。”
  第个打进热线的方女士怀疑自己的丈夫出轨,她列举了些事例希望黄甄帮她判断,主要是站在自己立场斥责丈夫的话,关于丈夫出轨也都是捕风捉影查无实据,不消说心理咨询师了,收听节目的好多听众都忍不住要批评这位任性的方女士,主持人远航尽量控制着对话的节奏,好几次打断不停抱怨的方女士,引导她讲出受困的重点。黄甄在简短的对话中,很快梳理出方女士的奇葩思维逻辑,并且罗列出来,然后让方女士换个角度站在丈夫的立场审视自己,方女士时间哑口无言,黄甄结束对话时又委婉指出方女士丈夫也有些责任,这好歹让方女士有了个台阶下,最后连声道谢挂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也是位女士,她首先表扬了主持人和嘉宾的声音,“你们的声音真好听,我是开车第次听到你们的节目。”
  远航回应:“那请以后多多关注!我们台每天的节目都很棒啊!”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收音机了,你们电台广告节目实在太多,我就是想提提建议…”
  那位女士还没有说完就被远航打断了,“这位大姐,你这建议只能提给我们台长,但估计台长听了也没辙,电台靠广告吃饭啊!”
  “你不要打断我!……”那位女士马上提高了嗓门,她接着喊出了句不雅的口号,这句话只有远航和黄甄听到,因为广播电台都有延时器设备,直播8秒钟之后听众才能在收音机里听到,远航反应迅速,他果断摁了延时器的红色按钮,这就好比用把剪刀剪掉截绳子样,那位女士最后的段话就此被剪掉了,填充那8秒钟空白的是段音乐,在这小段时间里远航迅速通知导播报警。如果远航没有反应过来,那句口号传播出去,在广播电台属于严重播出事故,远航可能遭遇的最严厉处罚就是以后再也做不了电台主持人了。
  节目继续直播,远航跟听众解释道:“很抱歉!我把刚才的电话掐掉了,那位女士说了些不文明的话,我怕脏了听众的耳朵。”
  他接下来对黄甄说:“就在刚才,这刻,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段画面,在这个直播间,面对着你,我接到了这样个尴尬的热线电话,那声音是我所熟悉的,而这个记忆应该来源于很久以前,应该是我小时候曾梦见过刚才这幕。”
  “我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黄甄的回答显然让远航吃惊不小。
  “是吗?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上次产生这个感觉是我刚到这个电台工作,第次坐到属于我的办公桌前时,那个瞬间,眼前看到的景象,耳边听到的声音都似曾相识,感觉我就在那秒被拉入到时空隧道,回到我小时候某夜的梦中,那是个非常稀奇古怪的场景:墙上挂着个白色的机器,要知道我小时候是没有那机器的,其实就是现在的空调,桌上摆着个镜子样的机器,还可以显示图画,小时候也没有,就是电脑的液晶显示器,在我右边房间里有人大声地说话,说的也都是我听不懂的方言,现在回想起来就是吴城话,这个离奇的梦在那个遥远的夜里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醒来之后就不记得了,但是这段影像就像是电脑程序样自动保存在大脑深处,只等发生的瞬间弹出来告诉我,我曾经看见过这幕。但当你准备去探寻究竟的时候,它就像缕烟在你眼前化为乌有,了无踪迹。”
  黄甄显得有点小兴奋:“我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这个在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闪回现象,你忽然感觉到当前正在经历的事件,眼前的画面包括听到的声音,以前曾经有过记忆,这种记忆来路不是很明确,但是你强烈的感觉到,我经历过这个!”
  “这种事情有科学解释吗?”
  “心理学在这方面都是假设学说,并不是个学者的研究就能破解这些疑问,至少我目前还没有找到令我信服的答案。”
  “那你能不能举个例子给我们说说呢?”
  “比如说有位专家说,日常的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在我们的大脑留下痕迹,这就是记忆,而大脑只是储存了个结构,每当我们要回想某件事,我们实际只是提取了这种结构,而所谓曾经梦见过的感觉,是大脑很巧妙的进行了填补,哪里有最方便的素材呢?显然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
  “对啊!有定道理啊!如果现在发生的切都是在小时候梦见过的,那不是说明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吗?我们岂不是要成为宿命论者吗?”
  接下来的热线电话都与梦有关,位先生说了自己最神奇的梦,他两年前有晚梦见了双色球开奖,第二天醒来只记住四个红球号码,剩余的两个红球以及篮球号码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保留这4个红球号码,其它号码机选买了十注,结果四个红球果然是对的,中了十注五等奖,到现在他还在后悔,感觉老天给了他夜暴富的机会可惜没有抓住。
  “你这和闪回还有所不同,应该是属于预知梦,你提前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而闪回是事情发生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曾经梦见过,相同的点是都很偶然。大部分梦都是心理学现象,是人的潜意识种种反应,但也的确有少数梦涉及到些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比如托梦、预见性的梦,心理学家包括物理学家直在试图解开谜团。”黄甄的分析简洁明了,远航则不忘跟这位听友开个玩笑:“如果你直能预言就好了,即便是只有4个红球对也不得了啊!买两元中十元,这个收益率好吓人的!哈哈!”
  接电话热线的空隙,远航还要把短信和微信平台上的即时留言念出来和与听众分享,后来远航说节目时间不多了,再接最后个电话,“二号线这位王先生让你久等了,你的电话已经接进直播间,请说!”
  “主持人好!黄老师好!你们今天的话题我很感兴趣,我也经常遇见你们说的闪回现象。”
  “那最近次是什么时候?”黄甄问道。
  “就是刚才,我坐我叔叔的车走九盘山公路,遇见起车祸,看见车爆炸起火的那瞬间我就觉得是我曾经梦见过的。”
  听到这里,远航立刻关切地问:“爆炸起火!那车里的人得救了吗?”
  “只有个司机,当时就死了!车是从公路跌下悬崖爆炸起火的,几十米深!我们的车开到事故现场的时候,从公路边往下看都瘆得慌!”
  黄甄问:“你怎么知道车里只有个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
  远航接过话茬字顿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好像绕口令样!”
  “我对着我叔叔脱口而出,我说死的这个人姓万,是吴城市公安局的,不信你明天看报纸。”
  大概有三秒钟的沉默,接下来黄甄说:“节目时间不够了,请你暂时不要挂电话。”
  远航抢着说完结束语,24点整点报时就响起来了,吴城音乐广播全天播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