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喝止

  程易一惊回头:“当真?”
  却见季怀瑾居然也点了点头:“昨日深夜,太后发病,移入高阳宫应当是晏家开展计划的第一个部分。”
  “只是”顾卓接口道:“晏家与太后,如此做的原因与动机,尚无从推测。但高阳宫应是他们计划中重要的一个环节。”
  “照目前的情形看,太后得以顺利移入高阳宫,毓荣长公主得以与晏长青与其祖母于昨晚连夜伴太后入住到了高阳宫,便代表着他们开展的计划还算顺利。”顾卓继续补充道。
  季怀瑾轻轻握紧系在腰间的长剑:“如此看来,晏姑娘不但参与了这项计划的策划,她还深入到了这项计划的执行中来了。”
  程易却微微吸了口凉气,语带焦急:“晏姑娘会否有危险?”
  “你也太小瞧她了。”顾卓淡淡一晒:“纵是所有人都遇上了险境,她也定是能全身而退的那一个。”
  程易顿感放心,顾卓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他说晏长青没事,晏长青就必定没事的。程少主的想法很简单,晏长青是他的朋友,他可不希望晏长青出什么事。
  此时,所有的人,包括围场四周担着护卫与巡逻职责的禁卫军们,俱都聚焦在围场上,观看着远方平原上奔跑追逐,穿梭在山林间围剿小兽的女子们。
  尤其是年轻的男子们,更是看得目不转晴。只见女子们俱都穿着一身利落的胡服,个个身姿矫健,端坐马上,腰肢被紧窄的胡服勾勒得婀娜多姿。她们弯身取箭,拉弓劲射远处的猎物,那动作,既优美又充满年轻女性的活力。
  围场上这般的热闹,却混不觉在他们身后并不太远的地方,也就是离帐营不远处的一个背风的山坡下,那里原本空无人烟,人迹罕至,此时却聚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青年男子,穿着一身华美的胡服,年约二十出头。此时正对着跌坐在草丛中的一名同样身穿胡服,年约十五六岁的长相俊美的少年,正在口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待行得近些,便看见为首的那青年男子,长得尚算英俊的脸上,此时却一脸扭曲,眸中闪着狠厉的光芒,正微倾着身子,手指着那跌坐在地的少年破口大骂,极尽羞辱之能事。
  “你这个克母克妹的东西,就知道去讨好皇后和皇后生的那小东西你以为你讨好了皇后,皇后就能对你另眼相看?”青年男子说到此处,猛地一脚踢在那少年的身上,直把那少年踢得蜷缩成一团。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下贱东西,你也不瞧瞧,皇后现下在这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自个儿都自顾不暇呢,她能顾得上你?纵是她顾得上吧,可你也不看看,她眼中除了她生的那个小东西,她能看得见谁?”
  青年男子又将身子再伏低了些,手上不停的拍打着地上那少年的头部,骂得兴起:“混帐东西,我让你没事去讨好皇后你莫要以为你整日呆在凌阳宫里做缩头乌龟,我就奈何不了你。”
  而那少年却只趴在地上,护住自己的头部,并不作半分挣扎。许是他自己也知晓,越是挣扎,对方便会越打得凶,越打得兴起。这是自小到大,他反抗过无数次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而以他对眼前人的了解,只有让他骂痛快了,打痛快了,出尽了那一口恶气,他才会暂且放过他。他目前这样的势单力薄,反抗起来,无疑于以卵击石且待将来吧,少年在心里冷冷的想着。
  “你们在这里做甚?”一声清冽的冷喝声,带着一丝凛然的气势,自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
  那青年男子原本正打骂得起劲,冷不防听到这声冷喝,也禁不住的吓了一跳。连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去,却见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立着三个身着禁卫军服饰的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还以为是谁呢,不过区区几个禁卫军,青年男子这才放下心来。但旋即又怒气丛生,这些人不识相的东西,他们难道不知晓他是谁么,竟如此不知好歹的闯进来坏他的好事,竟还敢朝他叫嚷?
  他正想冲上去将他们狠狠的打骂上一顿,好教他们知晓知晓他的厉害。却在看到为首那人那张冷峻异常的面孔时,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他认出来了,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定国候府的顾小候爷。
  他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自小到大,听到过太多关于顾小候爷的英雄事迹。什么十多岁便跟着定国候上战场,什么十四岁便斩敌于马下。什么十六岁便亲自带队出征并以少胜多尽歼敌人。
  想想人家十八便收复南境,二十岁便大败那个凶名在外的西匈奴大将军呼持,更别提人家才二十三岁便尽歼西匈奴一族,一举平定西境了。
  所以,每逢边关传来有关于顾小候爷的英雄事迹时,他们的父皇必定会命人将他们兄弟几个俱都提到武德殿来好一顿训斥,老生常谈,总是拿顾卓来与他们相比较。
  说什么人家顾卓也不过年长你们一二岁,你们瞧瞧,人家做了些什么,你们又做了些什么?你们这些长娇生惯养在皇宫的皇子,整日里不学无术,只知晓吃喝玩乐诸如此类。
  听得多了,心里自然不忿,便对那远在边关的顾卓生出几分嫉良与怨怼来。他顾卓最厉害又如何,他是君,他是臣,能跟他比?想着他若回到帝都,定要叫他顾卓好看。
  哪曾想,当顾卓去年秋时回到帝都,他第一次在武德殿庆功宴上,见到这位传闻中的顾小候爷朝他迎面而来之时,却生生被顾卓那一身凛然之气给吓得打了个寒噤,哪里还敢招惹人家半分。
  从顾卓返京,他并没有与顾卓打过什么交道。但也不知道为甚,他堂堂天皇贵胄,天照皇朝最贵重的皇子之一,每每见到这个年长他一两岁的年轻人,直觉上会生出害怕的心理。
  这是一种天然的动物对于比他更强大的野兽的直觉,他自小生长于皇宫,见惯后宫倾轧,更是比一般的人更加的具有这种动物般的本能。
  这使得他从来不敢轻易招惹上顾卓这个人。如今,竟叫这个顾卓在这里撞破了他欺负自己幼弟这样的事儿,且还不知晓他方才看到多少,又听到了多少。
  此时眼见顾卓一脸冷冽,与他身旁同样冷冽着一张脸的两名男子大步行过来时,他暗道一声晦气,直觉上觉得这件事落到顾卓手里,并不太好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