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震动
在她开蒙,学习各种知识技能之后,老南诏王便开始手把手的教她学习望舒先生一些传世的名作,对于望舒先生倡导的关于治国的一些论点,逐个指点,逐一解说。
她被立为王太女之后,开始帮助年老体迈的父王处理国家朝政。甚至到她继位之后,她仍是自然的将她生平所学运用到了朝政国事之中。
她将在望舒先生著作里学到的东西运用到政事中,实是受益匪浅。可以说,望舒先生便是她的半个老师。所以,她对望舒先生心怀感激。
也正因为如此,那日在云来居,她听到晏长青说要上山探望外祖。她当时心思一动,想都没想便央着晏长青带她上宗山竹苑,她十分想见一见她的这位老师。
待到她收到程易送来的书信,知道晏长青应承了带他们上宗山。她十分兴奋,想到即将可以见到那位原本只活跃在书本里的人,她激动得一夜都没有睡好。
如今,望舒先生便在眼前,正在注视着她。她不想在先生面前失了礼,更不愿在先生面前怯了意,她要给先生留下好的印象,所以,她坦然的接受着先生的打量。
望舒先生便不由得点了点头,缓声道:“你很好南诏有你,当无大碍。”
众人惊讶,望向望舒先生,尤其是蒙丹娜,一扫此前的坦然,忽然激动起来,语声急促:“先生”
望舒先生便朝蒙丹娜安抚般的摆了摆手,目含暖意。似是受到抚慰一般,霎时,蒙丹娜便平静了下来,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望舒先生望着她,便又点了点头。最后,先生将目光定在了顾卓的身上。
望舒先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顾卓几眼,便缓缓开口:“定国候府数代忠勇。“
语气忽然一转:你深肖乃祖。”
顾卓眼中微微一震。从他在后山脚下正式与晏长青厮见,再到入古阵,再到拜见望舒先生,这一路上,他的脸上的神色始终冷峻而平静。但却在听了望舒先生对他所言之后,脸上的神色,微微的变了。
顾卓的祖父老定国候顾衍,当年的盛名与威望,只怕现在的定国候顾渊也有所不及,是受到整个天照皇朝的子民尊崇与爱戴的大英雄。甚至北齐、西凌、南诏三国也对他多有推崇。
顾卓的祖父在顾卓才两三岁时便已在边关逝去了。据定国候顾渊说,老定国候也只见过他唯一的孙子一次。那就是顾卓周岁时,老定国候匆匆自边关赶了回来,给孙子做了周岁礼。
顾卓还记得,他的父亲是如何说述当时祖父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当时,他的祖父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可能怕惊吓着孙子,先是简单梳洗一番后,才到儿子的院中,抱起了孙子。
当时,祖父抱起他时,他只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高大威武,满脸虬髯的祖父,却半点儿也没有被眼前的虬髯大汉给吓着半分。甚至,他还好奇的抓了抓祖父脸上的虬髯。
祖父哈哈大笑,极是高兴的对着儿子儿媳以及一众亲卫曰:我这孙子,像我。
祖父并没有逗留多久,亲自为孙子主持了周岁礼,三日之后,便又再次奔赴边关。但临走前,送了他一把质地古朴的小匕首。这一把小匕首一直由顾母代为保管,自他五岁那年顾母逝去,才交到顾卓手中。
从此以后,这把匕首便随着一同送往江阴外祖家。自那之后,他一直贴身佩带,至今近二十年,从不离身。这枚匕首,也是祖父留给他的唯一的信物,是顾卓最为宝贝的物事。
自小到大,所有认识顾卓的人,包括边关跟随父亲几十年的叔伯们,俱都说顾卓长得像他的父亲定国候,说他们父子俩的性情、习惯、行事风格,俱都十分相像。
唯有他的父亲,背地里却对他说,他真正长得像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顾卓的祖父。父亲说,他与祖父的性情喜好,包括性格特点简单是一模一样。
祖孙二人,皆是极度冷静、理智、沉默寡言。对待敌人,一样的冷漠狠,决不留情。对待亲人好友,一样的克制内敛实则可以付出一切。对待部下,十分严苛,也十分爱护。
至如今,这是顾卓除了父亲之外,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说他长得极像他早已逝去的祖父,而不是他的父亲。这一个认知,令他震动。
他沉默一瞬,看向望舒先生:“先生,见过我祖父?”
“缘悭一面。”哪曾想,望舒先生却摇了摇头,神色之间,带上一抹黯然:“你祖父长期驻守边关,极少回京。而我,虽未见过你祖父,却也知你祖父乃是世所景仰的大英雄我很佩服他。”
现在,已经极少有人在他面前提及他的祖父了。这世间,也已经越来越少有人提起他的祖父了。仿佛他祖父一生的英雄事迹也随着他的逝世而渐渐被世人所遗忘。
现如今,他却在另一位老人面前,而且是一位同样被世人所尊崇的老人面前,再次听到了与祖父有关的事情。
并且,这位老人还告诉他,他长得极像他的祖父这位老人甚至并没有见过他的祖父。这位老人还告诉他,他的祖父是大英雄。告诉他,自己很佩服他的祖父。
顾卓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却同时对站在他面前的老人生出了敬意。若说此前,他只是如世人一般的隔着距离的看待望舒先生。那么此刻,他却是真正的对望舒先生心怀敬意。
望舒先生却已转过身去,对着晏长青道:“我这几日,就在你外祖母的院子里陪她,你若有事,便到那里去寻我罢这里,就交给你了,你替他们安置安置吧哦,厨房已备好了午膳。”
待见外孙女点头应是,望舒先生便朝众人摆了摆手:“你们尽管自在些,莫要拘着了。”言罢,望舒便轻拂衣袖,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了长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