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妙人
祖孙三人复又坐到案边,晏老夫人这才朝着程嬷嬷摆了摆手。程嬷嬷知意,将屋服侍的人俱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也行了出去,亲自守在门口处。
晏鸣刚要开口,晏老夫人已朝儿子摆了摆手,淡声道:“我知晓你要说甚。但是,我已在太后面前应诺了,我若违诺,便是欺君。”
“母亲!”晏鸣朝晏老夫人喊了一声:“此事,切不可我自会设法求太后推了此事。”
晏老夫人劝慰般的拍了拍儿子的手,微笑道:“大郎,你做了这么久的左相,你难道不知晓这其中的玄机?太后为何没有先向你说这件事,而非要等到寿诞那天我进了宫,非当着我的面明说么。”
晏鸣当然知道,与太后打了几十年交道,他太过了解他这个亲姑母的手段,对付晏家,毫不含糊,并且转挑软的地方下手,毫不手软。
同样的,晏鸣也知晓太后也十分了解他这个侄子的性子,之所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必然清楚以晏鸣的对父母的孝顺定会当场拒绝,不计较后果,也不留一点余地。
所以,太后与毓荣长公主才会利用晏老夫人她们婆媳几个进宫赴宴之机,将她们亲自请到了德寿宫,由太后当面向晏老夫人提了出来。
几十年姑嫂,太后当然清楚晏老夫人的为人,晏老夫人一心为晏家着想,她必然会当场应承。而以晏老夫人一贯的为人,她既应承了,便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晏鸣当然了解自己的母亲,母亲一生,重信守诺,更是自小便教他要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告诫他,言诺而不与,其怨大于不许。要么不答应,但一旦答应了别人的事,无论多艰难都必须要做到。
也正因为如此,他昨晚才与女儿商量好,今日一早便到积寿院里来,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的打消母亲的这个念头,要让母亲明白,太后提出的是一个十分不合理的要求。
然后,他再以母亲年老神志时有不清,一时糊涂之下才应承下来此事,实在作不得数,设法在太后跟前推辞掉这件差事唯今之计,也只能出自下策。无论如何,他这个作儿子的,是断不可能将老母亲置于任何险境里的。
“糊涂!”晏老夫人听了儿子的想法,不由得倒竖起两道柳眉,也顾不得长孙女在场,当场便呵斥起儿子来:“你这才是真正的糊涂!”
许是气着了,晏老夫人的呼吸都重了几分。晏长青忙轻轻拍打着祖母的后背顺气,过得一会,晏老会人才缓了过来。望着长子与长孙女眼中的忧色,晏老夫人反倒平静了下来,儿子也是担心自己,这才焦急得过了头。
“大郎,你也太瞧不起你母亲了。”晏老夫人便和缓了口气:“你母亲这一辈子,跟着你父亲经了多少事?晏家这几十年,风雨飘摇,什么事我没见过,什么事我没历过。这点事情,还能难得倒我?”
晏老夫人苍老的脸上,隐隐露出了几分年轻时的峥嵘之色:“不就是给太后伴个驾么,他们还能绑了我,还是杀了我不成大郎,莫不是,你认为你母亲老了,经不住事啦?”
晏老夫人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便是太后与承帝这对名义上的母子。说实在话,晏老夫人倒从来不惧这一点,她是晏家的老主母,晏家又是太后的娘家,她的夫君又是承帝师。在承帝尚未与太后完全决裂之前,他们母子俩是决计不敢动她这个即将入土的老人一根头发丝的。
“所以,太后,还有皇上,是断不会允许我在春狩时出一点事的因为,只要我一旦在围场上出了一点点事儿,他们一个个都难辞其咎,难以向朝廷上下交待。”
晏老夫人老而弥坚,虽已过耳顺之年,但脑子仍然很是够用。她细细的在儿子与长孙女面前,将道理一条一条的掰开,桩桩件件,说得有理有据,令人无法辩驳,也无从辩驳。
晏鸣知道母亲主意已定,仍想说着什么,但是晏老夫人一句话就把他堵住了:“你母亲虽老矣,但脑袋还没有生锈,我伴驾太后,自是知晓哪些是该做的该说的,哪些是不该做的不该说的,断不至于替你替晏家招来什么祸端。”
果然,晏鸣一听到这句,便被堵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总不能说,不让老母亲给太后伴驾,便是怕老母亲给自己给晏家招来什么祸事吧。
晏长青心中剔透,既知祖母的决心,又知父亲的担心。她拉着祖母的手,对父亲安心的一笑:“父亲,我们要相信祖母,祖母是何许人也?那可是有勇有谋,进可攻,退可守,运筹维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呢。”
一句话,把她的祖母和父亲都给逗笑了。
“父亲,我到时会陪着祖母,请放心,我定会护好祖母。”这件事,最后就在晏长青的一锤定音中给定了下来。
日子便这么波澜不惊的又过去了几日。
这几日,晏长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三点一线,不是在积寿院里陪着老祖母养花弄草,便是在惜竹院里伴着母亲拨弄算盘看账册。
偶尔在晚膳后进入晏鸣的书房,为案牍劳形的父亲分一回茶磨一会墨,与父亲闲聊片刻,帮着父亲眷写一些书信笔记。
再就是窝在她的闲庭居里,或是晒着阳光吃着点心看着书,或是与幼妹玩耍教幼妹读书习字,或是让丹心照着她新冒出的想法,研制新的点心日子过得十分的悠闲自在。
云来居这边,顾卓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得不见人影。季怀瑾和程易则作为主东家,陪着南诏女王蒙丹娜四处游玩,游览帝都各处风光。几日下来,也大致将帝都周边的著名景致都行了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