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孝道
以右相宁旭为首的一方认为毓荣长公主虽是太后亲女，毕竟是一国王后，岂能让堂堂一国王后入住帝国皇宫，成何体统。
以礼部尚书温浩一方则从孝道出发，认为毓荣长公主以出嫁女身份归宁入宿皇宫，侍奉亲母，略尽孝心，应予准许。何况，也只是留宿一晚，哪有什么不可依的。
一方说，无论放在哪一朝哪一代，也没有别国的王后留宿本国皇宫的先例。一方说，也没有哪一朝哪一代明确规定不能让别国的王后留宿本国的皇宫。两方吵得不可开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但也有中立的，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承帝暗沉的眸光，先是转到定国候顾渊，再转到华老国公，最后，转到左相晏鸣的身上，便定住不动了。
承帝挥了挥手，侍立一旁的闵来福立刻便一扬手中佛尘，尖声高喊：”肃静！“打断了群臣的争吵。殿中瞬间便静默下来。
“定国候，你如何看待此事？”承帝目光定在左相晏鸣身上，问的却是定国候顾渊。
顾渊出列，拱手道：“回陛下，臣平日里只晓得带兵打仗，哪会晓得这些个事情，臣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由陛下酌情定夺罢。”
承帝居然点了点头，放过了顾渊，又问华老国公：”华老国公？“
华老国公出列：”臣和定国候一样，是个粗人，还是由陛下定夺吧。“
众臣心想：可不是么，顾渊与华老国公都是武将出身，半生驻守边关，除了带兵打仗，哪懂这些。你若要问他们兵法谋略，他们定能侃侃而谈。你若问他们，公主该不该留宿皇宫，他们哪知道该不该，这不是为难他们么。
承帝又点了点头，最后，转向左相，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意味不明：”左相以为呢？“
晏鸣排众而出：”回陛下，关于毓荣长公主入京拜寿之事，据臣所知，现已传得北齐，帝国上下皆知甚至，西凌、南诏也都知晓了。正如方才诸同僚所言，毓荣长公主既是帝国公主，又是北齐的王后，故尔毓荣长公主的一举一动，非但帝国臣民关注，其他三国也会暗中关注。“
听到这里，承帝的双眼微微的眯了起来，眸光更显暗沉。群臣也俱都屏息静气，听着晏鸣继续说下去。”此次太后寿宴，除北齐王亲自入京，西凌、南诏皆已派遣使臣，封地上的皇室宗亲也已入京，帝国各地的官员也俱都派人入京送礼届时，全天下的目光皆聚焦帝都。陛下，我朝素来以孝立国，当借此次寿宴，彰显我大国风范，实不必拘泥于小节，引起各方不必要的猜测。“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寂静，众人俱都放轻呼吸，似是生怕呼吸声一重，搅了这一殿的平静。晏鸣则默默的承受着上方承帝的隐隐威压。”左相言之有理。“忽然，高阶之上的承帝一声低笑：”我朝以孝立国朕，除了是帝国之主，还是太后的儿子，是毓荣的兄长，朕的妹妹要尽孝道朕岂会阻拦？非但不会阻拦，朕还要谢谢毓荣替朕在太后面前尽孝。“
承帝断断续续的一番话说下来，不知何故，群臣心中，包括此前激烈反对的右相宁旭官员在内，俱都觉得心中奇异的一轻。
这件事，就在承帝这段貌似同意却又有些意味不明的态度下，给定了下来。
退朝后，晏鸣直接便回了府，甫踏入书房，还未坐定，便让人把晏长青给叫了过来。
书房内，父女俩分次而坐，待书僮奉茶退下，晏鸣看向女儿：“青儿，果然如你所料，太后向皇上提出了在寿宴前夕让毓荣留宿德寿宫而皇上，果然将此事放到了早朝上讨论。”
早在数日前，晏长青便与父亲探讨过这件事。以晏长青对太后的了解，母女分别二十载未见，势必要有一个能让母女独处的空间，好推心置腹的交谈。
而德寿宫是太后的地盘，无疑是最佳的选择。毕竟太后不能出宫，毓荣长公主身为北齐王后，身份敏感，如无承帝的亲自许可，轻易也不能入宫。
再者，还有什么理由，比让毓荣长公主以出嫁公主的身份归宁留宿宫中以略尽孝道更适合的呢。何况只是留宿一夜，多的太后也不敢祈求。然后，再以孝道相压，逼皇上应承。
太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承帝，知道承帝在孝道上头是一点错都不会出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些年来，承帝虽屡屡压得太后喘不过气来，母子二人暗地里却仍能刀剑往来不知打了几百个回合
但明面上，承帝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仍是十分孝顺，日常依足规矩来请安，送到德寿宫的东西虽断断续续，但从来也没有断过，真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来。
晏长青推算了承帝的心思，知道承帝碍于孝道，纵然心里再不愿意，也定不会立即回绝此事，而是将它拿到朝会上，再让右相一派站出来，激烈反对此事。
晏长青微笑：“而此事一旦放到了朝议上，右相一派必然反对。而礼部尚书温浩，虽是固执了些，为人死板了些，但老头子一直遵从祖宗礼法，视礼义孝道高于一切以他的固执，必然会赞成，进而据理力争。”
晏鸣点点头：“温浩果然在早会上与右相一派的官司员吵了起来所以，待到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你料到皇上一定会问起我故而，你让为父说了那一番说辞。”
晏长青唇角一翘：“皇上最为在意的，便是他作为帝国君主的威严，以及他在其他三国之中的王者尊严。除此之外，还有他那强大的骄傲。纵使右相争赢了温老头子，陛下以百官朝议决定为由，不允毓荣长公主留宿皇宫。一旦这件事情被其他三国知晓或经过别有用心的暄染，说帝国皇帝不让北齐王后入宫留宿，是防着北齐，或是怕了北齐”
“皇上是断不会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的你让为父说出的那番话，刚好提醒了皇上。所以，皇上心里纵然有再多的不乐意，他也只能允了此事。”最后，晏鸣如是说。
父女二人，相视而笑。
晏鸣默默的啜着盏中茶水，似想到什么：“青儿，你为何让为父促成此事？要知道，此事成与否，都无关大局，更不会影响我们之前定下的计划你让为父说的那番话，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惹怒了皇上。”
晏长青微笑：“虽无关大局，亦不影响计划，但不费什么劲，一个顺手人情就送给了毓荣长公主，让毓荣长公主增加了对我们的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晏鸣笑，转而一想：“这个好，不是送给太后的么，怎的成了给毓荣长公主的了？”
晏长青轻哼：“太后？我们就是送给她再多的人情，她也不会落一声好。我自是送给毓荣长公主的眼下，真正需要我们的，可是我的这位尊贵的表姑母父亲，您说对吧。”
晏鸣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