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掳走

  晏长卫狠狠的跺了跺脚,原本沉静如水的俊容上,露出了几分懊恼的神色。要到这个时候,他身上才露出了一丝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浮躁之色。
  话说几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掳了晏长青,为防她叫唤,便只点了她的哑穴。倒也并未想到她会身怀武学这一上头去。毕竟国内学武的女子如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几个黑衣人提着她便飞快的掠出了小巷,将其直接塞入小巷出口处等候的一架通身漆黑的马车上,便飞快的掠上马车,其中一人扬鞭策马,驱赶着马车朝着一处街道飞驰而去。
  他们自以为这一切做得有如神不知鬼不觉,却浑然不觉在他们身后的不远之处,正不紧不慢的缀着三条淡如轻烟般的人影。
  晏长青自被黑衣人掳起的那一刻,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脑袋却已高速的运转了起来,掳她的人身份不明,来意不明。
  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武学,但她也需要及时获救,以免名声受损。眼下,能救她的人,便只有她的胞弟。弟弟已长大,整日窝在书院,也应该受些历练了。
  晏长青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么,便让她的胞弟及早的领教这世间的险恶吧。短短瞬间,晏长青脑里已飞快的掠过了数个念头。
  待到被塞入马车,晏长青便窝坐于马车一角,一动不动。原本覆在脸上的薄纱,早已不知跌落何处。看在这些黑衣人的眼里,便以为她是被吓坏了。
  晏长青垂下眼睑,隐去眸中神色,心念却在不停的转动着。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元宵节当夜,敢在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掳走当朝左相嫡女?
  第一个冒出来的是皇上,但晏长青很快便否决掉,皇上与太后之间似是一触即发,但暗潮涌动上头覆着的那层薄冰,如无十成把握,谁也不敢轻易击碎。况且以皇帝的隐忍,也非必要在此关头对她这样一个无关大局的女子下手。
  是太后么也不像。太后刚刚叫晏家吃了一个大亏,晏家至此都没有做出反应,她也应见好就收。况且,她与晏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仍需借力晏家,短期内断不会再来招惹晏家。
  是右相宁旭么,他是父亲的政敌,素来与父亲过不去。他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表面看来莽撞激进,实则最是谨小慎微,他断不会在朝局如此紧张之际,为打击政敌,便朝对方的女眷下手。
  晏长青很快便将京中各股势力逐一分析,再一一排除。究竟是谁?晏长青的脑海里,瞬间掠过一个身影,心念忽然一转,莫非,是他?
  马车飞驰,穿街过巷,约半柱香功夫,进入一条深巷。深巷尽头处,是一处僻静的门户,院门忽然被悄然打开,待得马车毫不停顿的驶入后,瞬间又被关上。
  马车刚刚停稳,屋内便飞快奔出两个婢女打扮的女子,掀起车帘,将晏长青扶入中间的堂屋,将晏长青扶到椅子上坐定,便又无声退下。
  晏长青动了动手脚,慢慢坐直身子,开始打量四周,屋内光线昏暗,空无一人。晏长青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垂下眼睑,望着自己被昏暗灯光映在地面上的倒影。
  而小巷的出口处,晏长卫仍在街口处原地打圈。他使劲的抹了一把脸,心里早已将那些个黑衣人以及他们身后主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他是知道姐姐的厉害,但他更知道除非性命攸关,否则姐姐断不会显露武学。他看得出来,那些掳走姐姐的黑衣人动作虽狠厉,但并无意伤害姐姐,姐姐目前还不致于有生命危险。
  既然不致于有生命危险,姐姐就更不可能自救。那么,她的姐姐想必只能寄希望于他,指望他来救了。既然指望他来救么,晏长卫心念电转,眼睛开始沿着街口四处的地面巡睃起来。
  忽然,他眼前一亮,猛地顿住身形,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来。不过一瞬,笑容隐去,身形却忽然一动,朝着其中一处街道飞掠而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厢,晏长青静静的等待着,便听到门口处响起了脚步声,慢慢的逼近了过来。很快,一双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的黑锻面靴子,便映入了晏长青的眼帘内。
  盯着地面上那双黑锻面靴子,晏长青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抬起头来,不出意料的,映入眼前的人,便与方才在她脑中掠过的身影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
  当朝太子钟离炎。
  晏长青和屋顶上方静伏的其中一条黑色人影在心中齐声道。
  钟离炎,承帝长子,俞贵妃所出,谦和知礼,待人宽厚,深得承帝喜爱。三年前,以弱冠之龄被册封为太子。前年中秋,承帝亲点邢部尚书吴应嫡长孙女吴氏为太子妃,去年六月完婚。
  太子钟离炎,自成年以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政绩,也没有什么劣迹,表现中规中矩。举朝上下,对太子钟离炎的印象并不深刻,也不突出。
  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承帝神威英武,太过强势,便衬得太子暗淡无光。承帝虽时时将太子带在身边,但在朝臣们的眼中,太子更像是承帝身后的一道影子,并无太多的存在感。
  只有晏长青知道,太子钟离炎,并不像他表面看来的那般温然无害,他偏执激烈的一面,就曾在她面前展露过。不然,她今夜何至于会出现在这处庭院里。
  晏长青苦笑,真是作孽。前年,太后为了将她与太子绑在一起,常借太子请安之机,将太子滞留在德寿宫,制造她与太子独处的机会。
  晏长青那时在德寿宫中并不得自由,别无他法,只能虚以应对。本以为钟离炎贵为一国太子,应懂得分辨利弊,太后与皇帝常年斗法,举朝皆知,她又是太后的侄孙女,身份微妙,是个人都该知道与她划清界线。
  没想到一来二往,没想到她都已尽力掩饰住了自己的真容,伪装成体弱多病的文弱女子,却仍惹得太子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
  她察觉有异时,便暗中疏远,太子却反而时时纠缠。她如履薄冰,既要防着太子,又要防着太后,还要防着德寿宫一众宫人,以免被太后察觉出不对,暗地里使出什么妖蛾子来,让人防不胜防。
  那段日子实在令她苦不堪言。纵是她智计百出,但处在德寿宫那样的环境中,遇着钟离炎这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依不饶的人。再加上一个有别有居心的太后在一旁虎视眈眈,任她有再多的计谋,也施展不出来。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能令晏大姑娘觉得头疼的人,那么太子钟离炎一定算是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