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抽丝剥茧

  晏长青边手上不停的分着茶,边说道:“据闻季怀瑾与那顾小候爷是自幼处在一处长大的,感情十分的深厚。外祖父您想,以季怀瑾之心性,岂会甘愿娶一个被他那亲如兄弟的表兄所拒娶的女子?””退一步来说,即便季怀瑾受他祖父逼迫娶了您外孙女那,顾卓知晓了,岂非十分的隔应?同样,季怀瑾非但也会隔应,还会十分尴尬,他又能以何面目去见顾卓呢这必定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情谊。”
  “您的外孙女嫁给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定会迁怒于您外孙女,长此下去,必成一对怨偶。“晏长青将分好的茶,端到望舒先生面前,微笑:”祖父,您说,我说的可在理?“
  望舒先生细细的品着茶,点头:”唔,你分析的在理。”
  “虽说思远那老头有的是办法让他孙子娶了你,但也正如你所说,这必定会影响到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也势必会影响到他们祖孙三人的感情,还会影响到思远老头与定国候的翁婿之情,进而影响到季顾两家的关系。“”你若嫁了过去,夹在其中,定难做人。这样的亲事,还不如不要——你是想我这么说的吧。“望舒先生如是说。
  望着外祖父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晏长青调皮一笑:”本就是如此您老人家英明,分析的极是透彻!“”顽皮!“望舒先生失笑:”罢了,依你。你既不愿,我还能绑了你嫁人不成?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你可满意了?“
  晏长青收起笑意,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望舒先生拜了下去:”青儿谢外祖父成全。“
  望舒先生低低叹息,继而笑道:”起来吧,被你胡扯着说了半天话,这茶汤都凉了。“
  晏长青哈哈一笑,忙重新坐了下来,给外祖父添上新的茶汤。自己也端起一盏,细细的品着。
  冷不防,却听得外祖父问道:“你此前,有见过这季怀瑾?”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晏长青惊叹于外祖父目光的敏锐,忙坐正身子,点头:“见过的。”遂将那日云来居见到季怀瑾三人的情形,包括自己当时的猜测,俱都一五一十的说与外祖父。
  望舒先生听罢,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那日,你与他们的偶遇,是这三人刻意为之。他们在当时,也许更早,就已知晓了你的身份?”
  晏长青点头。
  “依你的看法,他们是否刻意调查过你?”望舒先生问。
  “不像是刻意调查过。”晏长青微微摇头:“更像是在此之前,无意之间得知了我的身份。那一日在云来居,虽有刻意的成分,但的确应是偶然遇上的。”
  “唔,你分析的很对。他们应是无意间得知你的身份。”望舒先生沉吟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知晓你的身份一定是发生在顾卓此次返京之后也许,还在抗婚事件之后。”
  “你不是说这三人当中的其中一人,是这云来居的少主么?故而,他们出于别的目的,或者纯粹是好奇,我想应是好奇,毕竟眼下除了拒婚一事,你与他无甚利害关系,他们这才借机搭讪,制造这次偶遇。”
  不愧为望舒先生,仅通过外孙女言及当日情形,便将事情的真相还原了个十成十。还准确的捕捉到了顾季程这三人当时的心理活动。
  望舒先生看向外孙女:“青儿,在整个事件中,我关注的重点是,他们为何会对你如此的感兴趣?”
  “你虽贵为当朝左相之女,但以你惯常的低调,在帝都活得犹如隐形人一般。即便你因之前的抗婚事件引起了注目,但明眼人皆知,你不过是太后与皇帝争斗的牺牲品。这一点,我相信这三个年轻人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他们即便知晓了你的身份,单凭这一点,也断不会引起他们如此大的兴趣。甚至不惜在云来居那种人来人往的环境复杂之地,制造了那样一场偶遇。””这三个年轻人,一个是少年成名威震四国的年轻战神,下一任的定国候,未来五十万顾家军之主。一个是名动天下的怀瑾公子,思远先生之嫡长孙,江阴季家的下一任家主。另一个程姓年轻人,我对他不了解,但是,能够与这二人做朋友,也绝非泛泛之辈。“”这三个年轻人,皆是当世年轻一代中响当当的人物,若非有特别的原因,他们何至于会对名不见经传的左相千金引起如此大的兴趣“
  望舒先生分析:”除非,他们在知晓你身份的同时,无意中发现了你的特别之处。或者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或说了什么话,让他们看到了听到了,由此而发现了你不同于常人之处。“”如此,这整个事件,以及这三人的行为,才说得通了。“最后,望舒先生如是说。
  晏长青已听得呆了,对于外祖父见微知著,抽丝剥茧的分析,十分的佩服。再细想外祖父的分析,她本是聪慧之极的人,心思一转,便想到了因由。
  “应是去年九月观音诞,我求得父亲同意外出,去了一趟护国寺的后山。当时,我见山顶上空无人迹,唯我与丹心素心三人,便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
  “我想,他们当时本就在这山顶上,见我们上来了,这才避了开去。若我没有料错,他们应是避到了我身后浓荫遮蔽的古树上,把我主仆三人的对话听了去。”
  “若非他们听了我主仆三人的那些对话,何至于对我生出了那等好奇之心。”说到此处,晏长青不由得冒出冷汗:
  “外祖父,这皆是我的不慎引起,往后我必更加慎言慎行。否则,往后,必将因我之过失,给晏家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你一向谨慎,外祖对你是放心的。”望舒先生目光忽然变得严厉:“但过犹不及,太过谨慎,反倒失了本真,更不要因噎废食,舍本逐末。”
  望舒先生的话如晨钟暮鼓,晏长青身子微震,再一次对着望舒先生深深拜倒:“外祖父,青儿受教了。”
  望着外孙女单薄的肩膀,紧抿的唇角,望舒先生心头掠过一阵阵的怜惜。
  她的这个外孙女,才刚满十八岁,本应嫁个好夫婿,在夫家的庇护下,过着相夫教子平淡却却安稳的日子。而今,却以弱柳之姿,守护起一个家族的安危。
  思及此,望舒先生语气不由放缓:”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就像我方才所言,你与他们,并无利害关系。“
  “青儿,以你之聪慧,你自然也能想到,若他们真会对你造成威胁,你何至于到了方才,还如此安之若素。”望舒先生带出一丝笑谑。
  晏长青微笑。
  祖孙二人,不再说话,静静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