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护国寺后山
这日,适逢观音诞,更是香客盈门,到处都挤满了前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一时香烟缭绕,笼罩上空,给这座矗立千年的古刹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后山,因背靠深山密林,一向人迹罕至。只见古树参天,浓荫蔽日,藤蔓纵横,一条石径穿行其间,倒是幽静异常,野趣横生。
此时,从后山门处转过来三个人,踏着青石小径蜿蜒而上,惊起了林中飞鸟无数。
走在前头的,是一名青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墨发轻挽,体态窈窕,肩背挺直。而略微靠后的两名少女,一着黄衣,一着粉衣,应是这青衣女子的婢女。
只见主仆三人拾级而上,一边悠然前行,一边欣赏沿途清幽景色,三人之间并无交谈,沿途只闻细碎而均匀的喘息声。
延绵数里的高山,蜿蜒绵亘,主仆三人途中居然不作停留,竟是一口气就走上去了。
山顶上,背后皆为密林,几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呈巨伞般遮盖着前方一片青石空地,树下一张石桌围着四只石礅,崖边一圈护栏隔住下方的悬崖峭壁。
悬崖下方就是护国寺,远方是青山层叠,峰峦雄伟,翠谷郁郁,一条玉带环绕其中。
主仆三人走上青石空地,青衣女子缓步到栏前,依栏往下看,只见山脚下的护国寺在树木掩映下露出檐台楼阁,烟云萦绕其中,如仙山玉阁,美不胜收。
青衣女子却似不觉,仅看一眼便收回目光,站直腰身,凭栏远眺,久久不动。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隙,若有似无的映射在栏前那一抹青色上,仿似泛起淡淡青光,猎猎山风吹起衣袖翻飞,绸带飘逸,看在身后二姝眼里,隐有飞天之姿,恍若下一瞬便凭虚御风而去。
双姝悚然而惊,同声惊呼:“姑娘!”
却俱都不约而同压低声调,似生怕惊走前方那抹飘渺青影。
青衣女子维持远眺之姿,并未回头,淡声:“怎么?”
双姝面面相觑,沉默一瞬,粉衣婢女率先出声:“姑娘,都怪那顾小候爷,弄得姑娘沦为京城笑柄,害得姑娘要忍受这京城种种流言蜚语。枉我之前还尊他为大丈夫,是真英雄,没曾想竟没点大丈夫气概,真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粉衣婢女语气一转,转头对着黄衣婢女:“慧心,你说,太后是怎么回事,竟也没事先跟相爷和姑娘通声气,当场做下那赐婚之事,真真是打了姑娘一个措手不及,若小姐事先能知道,说不得能想个周全之法,设法消弥这祸事!”
黄衣婢女低声回道:“只怕太后就是防着姑娘从中破坏,故才瞒着姑娘,丹心,莫非你忘了去年中秋姑娘是如何搅了与太子的婚事,坏了太后的布置么?”
粉衣婢女一跳而起,惊呼:“哎呀,竟是叫太后知晓了?”
黄衣婢女白了粉衣婢女一眼:“你道太后她老人家是傻的?我想太后隐约猜到是姑娘所为,只是抓不到实据罢了。但是”
碧衣婢女素手虚空一点:“单凭这一点点猜疑,也就够了。”
黄衣婢女慧心安然而立,面容平静,粉衣婢女丹心双手插腰,一脸愤然,双姝呈一静一动之态,倒也有趣。
青衣女子依然一动不动静立栏前,目视前方,对身后两个贴身婢女的说话置若罔闻,仿佛二姝所讨论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慧心……”丹心顿时急得在这青石地上转起圈来:“你说太后既知晓了,指不定会如何发作姑娘呢?”
“你傻呢,既是没有实据的事儿,太后拿什么由头来发作姑娘?我们常陪姑娘入宫伴随太后,你还不了解太后的脾性?别说是没有实据的事儿,就算是真真有实据的事儿,太后也不会当面发作。但是那背后的动作,还不如当面发作来得痛快呢。”
慧心语调微沉:“这不,太后不就正正挑在此时,发难于姑娘呢么。”
丹心一呆:“你是说,太后用赐婚来发难姑娘?太后她,她可是姑娘的姑祖母呀,竟狠心拿自个儿侄孙女的婚事来如此糟蹋?”
慧心嘴角一撇:“宫里人,六亲不认,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姑娘暗中搅了与太子的婚事,坏了太后的布署,已是触了太后的逆磷。我想,太后此次赐婚之举,明为拉拢定国候,实为探定国候的底线。能拉拢最好,拉拢不成也能逼着定国候府表态,将其拉到明面上,所牺牲的不过就是我们姑娘罢了。太后隐忍到此时发作,无非是等待时机,让姑娘牺牲的物有所值罢了。”
语毕,又一指丹心,叹道:“我说丹心,我们打小随着姑娘长大,你说你跟了姑娘这么多年,怎么竟还学不到姑娘一分半分的聪慧和处事之道呢?”
复又素手抚额:“哎,你别再转圈了,转得我头都晕了,你说你光转圈圈能想出法子来?”
丹心顿住身形,双肩挎下,垂头喃声:“我真是笨,真真是没用,我总是帮不到姑娘,一遇事儿就会干着急,一点儿法子也想不出来,不像慧心你聪慧明事理,还能帮着姑娘谋划……”
“谁说我们丹心笨,说我们丹心没用的?”
前方原本已静立成一尊观音佛像的青衣女子,这时却忽然转过身形,一双淡然如水的眼睛,正对着双姝。
“我们丹心心灵手巧,既能做一手好女红,又能做一手好点心,熟知姑娘我所有的喜好,把姑娘我伺候的舒舒服服,妥妥当当的,我对我们家丹心可甚是满意呢。”
青衣女子素手扶栏,姿态娴雅,眉目宛然,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映照在她清艳的脸上,更显得她的脸莹白如玉。
只见她素手一扬,指指丹心,又指指慧心,微笑:“丹心,慧心,还有素心,碧心,你们四人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丹心手巧,慧心聪慧,素心稳重,碧心伶俐。”
青衣女子微顿,复又清声道:“你们四人,各有所长,自小到大,不知为我分了多少忧,解了多少难。故,姑娘我认为你们四人同等重要,缺一不可,尔等以为然否?”
双姝会心一笑,齐声:“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