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修罗
“我不知道啊。”邵星华彻底慌了手脚,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刚才碰到的按钮,下面写着一行红字,邵星华眯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努力辨认着。
“……样本处理回收?”邵星华念出了那几个字后,吓得一哆嗦,“什么……什么意思。”
白宏胜张了张嘴,但是没有没等他说什么,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对这几个字做出了解释。
培养罐里突然响起滋滋的电流声,埋在罐子内的暗线突然亮起,随着一声清脆的电击爆裂声,整个罐子内部亮起刺眼的电流。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培养罐被电流笼罩,邵星华吓得一个踉跄从工作台上摔了下来,胖胖的身体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人还翻了个跟斗。
那个乌贼一样的东西显然被电击伤害到了,在水中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几下后,似乎发了狂,痛苦地在培养罐里撞来撞去,紧接着,罐子发出了减压的提示音,水位开始迅速下降。
“不好。”白宏胜倒退了两步,稍作思考,三步并做两步自己爬上了工作梯,来到了工作台上,一眼看到操作台上有个拉杆,上面写着“终止当前操作”。白宏胜想也没想,啪地按了下去。
电流声瞬间停下了,白宏胜松了口气,往培养罐里面看去,想确认一下那个东西是不是还活着。
他往罐子里看去,里面却已经没有东西了,只剩一半的水位里,黑乎乎的空无一物。
“那东西呢?”白宏胜心凉了半截,扭头朝着邵星华大喊。
邵星华却没有回答他,他双眼发直盯着某个方向,似乎被吓得失去了反应能力,连呼吸都停滞了。
白宏胜朝着他的视线的方向看去。那是培养罐底部的一个生物垃圾处理口,而此时,有什么东西正从那里以飞快的速度钻出。
白宏胜根本没有带武器,也没有带对讲机,他第一反应是抄起手边还没被丢下去的小白鼠,哗啦一下全部倒了出来,朝着那个东西爬出来的方向扔了过去。尖叫着的小老鼠被那个东西的触手瞬间缠住了,然后就看不见去了哪里了,仿佛被吸进了那个东西的体内。
白宏胜趁着那东西吃老鼠的档口,抓起还呆滞在原地的邵星华就往门口拖。
“站起来啊,傻子吗,那东西攻击性很强,能陆行,还不吃电击,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跑!”白宏胜大喝一声。
“不……不行啊。”邵星华突然回过了神过来,吓得浑身发抖,“不,我的腿,我的腿动不了。”
“赶紧的啊,你想死吗?”白宏胜急了,扭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邵星华。邵星华防护服下的脸充满绝望,整个人横在地上。
“我的腿,我的腿上有东西,钻,钻进来了,我动不了。”邵星华的声音发着抖,“白,白老师,救命啊。”
白宏胜一愣,朝着邵星华的腿看去。
昏暗的灯光下,他这才注意到,邵星华的腿上缠绕着什么,黑色的物体,看起来有点黏腻的感觉,似乎也不是刚才那个水缸里的生物,而是早就潜伏在角落里的某个捕食者,那细细的触手从防护服没扣好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而这种黑色的,细细的生物,已经爬满了很大一块地板,就像一张黑色的网,正在黑暗中缓缓蠕动着,爬上邵星华的身体。
白宏胜也惊得骂了一声,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本能的恐惧让他连连后退。
“白老师,白老师!”邵星华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恐惧地在地上挣扎着,“我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是那个东西吗?是那个东西吗?救命啊。”
白宏胜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年轻学生,一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又冲了上去,使出吃奶的尽拉了邵星华一把。但显然,拉住了邵星华的东西的力气比白宏胜更大一些,邵星华被拉扯得疼,惨叫了起来,胳膊的关节都发出了咔哒一声,但身体还是纹丝不动。
白宏胜害怕拉伤邵星华的胳膊,只好无奈地松手,冷汗直下:“对不住……没脱臼吧?”
“不,不,这东西力气好大,怎么会这样?我的腿,我的腿好像都不见了,一点力气都没有”邵星华摇着头,崩溃地大哭起来,防护服的透明面罩上全是他急促喘息时呼出的茵茵水汽。
“你等我,撑住,我出去喊人。”白宏胜急的火烧眉毛,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那个黑色的东西也在朝着白宏胜的方向爬来,刷地跟了上来,穷追不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白宏胜感觉到自己的脚后跟上面已经贴上了什么东西,那种冰凉黏腻的感觉让白宏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狂跳着,仿佛要冲出胸膛一般,他这把年纪了,已经很久没运动了,但此刻他全速冲刺了起来,飞一样跑到了大门口,奋力拉开门跑了出去。
他把门关上的一瞬间几乎能看到那个东西已经要钻过门缝进来了,沉重的封闭门合上的一瞬间,他感觉胸口生疼,大口呼吸着。
头上的消毒药水唰地自动浇落,透过防护服净化器的空气还是刺鼻而呛人,白宏胜扑到外侧的门上,祈祷着消毒的倒计时快点结束,大喊道:“救人啊,实验室里出事了。”
漫长的十几秒钟过去后,外门打开了,白宏胜直接冲了出去。
门口空无一人。本以为会在这里等待的医生们不见踪影,走廊里寂静得可怕。
白宏胜三下五除二甩下了防护服,朝着刚才会议室的方向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呼救。
“有人吗?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应他,这艘偌大的船上仿佛只有他一人一般,他自己的呼喊声,脚步声,喘气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着。
走廊里的空气潮湿,冰凉,空调仿佛坏了一样,他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穿过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他和从拐角处冷不丁出现的一个人撞到了一起,跌倒在地,撞得七荤八素。
“好痛……”白宏胜捂着被磕到的鼻子,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子深处涌出,这是被撞出鼻血了吗?这人的脑门怎么这么硬啊。
他的视线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一下子有了重影,一下子看不清眼前的情况了,只能看到眼前的人穿着白色的衣服,似乎是白大褂,是刚才的医生之一吗?
“对不起,请问……”白宏胜捂着流血的鼻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看远处的东西还看到点红色的,我头上也流血了吗?
白宏胜用力眨了眨眼睛,扶着墙站稳了身体。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雪白的青年,正以一种淡漠的神情挑着单边的眉毛看着白宏胜,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静静地站着,虽然他看上去比白宏胜还矮一个头,但丝毫没有被撞到的狼狈。
他的不远处,是有一片红色,并不是他头磕破了血流进眼睛看错了的缘故,是确实从会议室大开的门里流出了,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地砖的缝隙在地上肆意流淌着,四周一片可怕的死寂。
白宏胜的脑袋瞬间宕机了,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本能地倒退了一步。
有危险,有危险,这是比刚才的那个东西,更加危险的……
“怎么回事啊。”青年歪着头,舔了舔嘴唇,抬起手指了指白宏胜,露出烦躁的表情,微微偏过头,似乎在对谁说话,“喂,这里还有一个,既没有杀掉,也没有转化啊。”
紧接着,白宏胜感到自己头上从不明的方向挨了重重的一下,失去了意识——
白宏胜恢复意识的时候,眼睛已经被蒙了起来,四肢也动弹不得,他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似乎躺在一个颇为明亮的房间里,从蒙住眼睛的布料也能透进一缕白色的光,身下是一张不太软的床,四肢似乎被绑了束缚带,无法动弹也无法翻身。
“啊,你醒了啊。”
白宏胜背脊一凉,他认得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就是他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白衣服白头发的青年。
“你们是谁?我在那里?你们要做什么。”白宏胜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维持着平静的语调。
“好嘛,对着囚禁你的人,你问题一下子就这么多,胆子还挺大。”青年嗤笑了一声,“我倒觉得,这种情况下,你该问问,你为什么还活着吧?”
“……好,既然你这么说。”白宏胜也不露怯,“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哈哈,好,那我便告诉你吧。”青年笑了起来,似乎觉得白宏胜还挺有意思,“有人想见你哦,本来的话,你也应该死了,和你的朋友们手拉手躺在一起了哦。因为我们的同伴里有人想见你,你可以多活一会儿了,你高兴吗?”
“嚯,高兴,挺高兴的,可不是吗。”白宏胜干笑了一声,心里暗暗叫苦,“这么说来,其他人都被你们杀了?”
“哎呀,没错啊,是的。”青年的声音里透着愉悦,仿佛在谈论什么高兴的事情,“没有归顺的,资质不够的,都死了。”
白宏胜的心脏揪了起来,他想到了自己的学生,想到了病床上的那个小姑娘和他的朋友,还有在天铭号上等待他们音讯的辛高杰。
事情,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啊。他一瞬间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至少目前自己还有交涉的余地,必须要冷静下来,要尽可能争取自己的生存。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估摸着我早晚也是要死的,临死前告诉我让我死得明白一点,也没关系吧?”白宏胜把头朝着那人的方向偏了偏,“不如聊聊?”
“好,好,聊聊,哈哈。”青年止不住地笑,似乎真的很开心,“哎呀,我很久没有和你们这些小东西聊天了,还有点高兴。你等会儿。”
说着,青年脚步身靠近,伸手把白宏胜的眼罩解开了,白宏胜身下的床也吱嘎一声,慢慢地抬起了,被固定着的白宏胜也得以坐了起来。
方才白宏胜只是粗粗一撇了青年的相貌,并没有看清,此刻他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打量他所对峙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