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可名状之物
“他没有大碍,可能只是太疲劳而昏过去了,可能一会儿就会醒了,你要在这里陪他吗,还是怎么说?”温碧莹问道。
“嗯,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谢谢。”于子石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大家应该都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他们俩。其实乔教授已经醒了,你不如先去问他?”温碧莹提醒道。
“……不,我想先等萧光醒过来看看,我在这里守着他。”于子石想了想,觉得乔高阳可能会骗他,但萧光不会,坚持着留在这里。
温碧莹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那要是他醒了,你按一下护士铃叫我们。”便走开忙别的去了。
于子石其实也还很疲劳。他把椅子转了个向,趴在了椅背上,一边守着萧光一边打着瞌睡。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胃。刚才因为刚醒来而感觉不到饿,此时他的神经似乎终于恢复了知觉,觉得有些饿了。但是,萧光不醒,他却不太敢走开,生怕自己走开了,萧光就再次遭到袭击。他知道这是他过度紧张了,但他就是放心不下。
他走到房间门口,拉开门看了看。温碧莹似乎不在,只有几个不熟悉的小护士来回走动着。他也不好意思拜托人家给自己买早饭,伸着脖子四下张望了几眼。
突然,他瞅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包,葡萄糖的药水包,就是给病人输液用的那种。
他踟蹰了一会儿,朝着一个路过的护士挥了挥手。
“你好……那个……那个葡萄糖,能给我一包吗?”
“?”那个护士明显有些懵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问号。
“我……有点饿,但是我现在走不开……不能去买饭。”于子石挠了挠头,回头看了萧光一眼。
“……不行,这个葡萄糖不是给人直接喝的,是药物,我不能随便给你。”小护士蹙着眉,使劲摇头,语气有些不耐烦,“想什么呢,你饿了就去吃饭好了,这里有我们护士看着的。”
“啊,不,那还是算了。”于子石缩了缩脖子,退回了房间里,砰地关上了门。
他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有个饮水机,走过去接了杯水喝了下去,试图抵抗饥饿。但是虽然身体对水的需求补上了,热量却没有,他的肚子还是继续咕噜噜地叫着。
于子石啊于子石,你在犯什么虚啊,萧光都在这里躺了一晚上了,现在只是去买个饭,还能把萧光变没了不成?
他踟蹰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跑向了食堂。
他以最快的速度买了几个包子,平时他其实不太爱吃包子,但因为包子的队伍最短,他就直接冲向了包子,买完了就又一路跑着回到了医务室。刚才被他叫住的那个护士又看到了他,看了看他手上的包子,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喂,病房里不准乱带饭菜进来啊。”
“呃……”于子石刹住了脚步,露出了苦闷的表情,“那我,那我站这儿吃掉总行了吧?”
“算了,算了,你带进去吃吧,不要把残渣都弄在地上。”护士看他一脸可怜,手一挥,“放你一马。”
于子石感激地笑了笑,连忙冲回了萧光的房间。
还好,萧光还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动都没动一下,四周也没什么变化。
于子石松了口气。哎,果然是自己杞人忧天。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大口地吃着包子。可能是因为太饿了,平时他最不喜欢的粉丝馅儿都变得好吃了起来。
他刚吃完第一个包子,萧光扎着吊针的手突然动了一下,皱了皱鼻头,嘀咕着。
“什么味儿啊……”
于子石吓了一跳:“你醒了?”
“……”萧光似乎还有点迷糊,又躺着扭动了几下,但是他打吊针的手被固定住了动不了。他感觉有些躺得不舒服似地,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于子石?”萧光眯缝着眼睛,低声道。
“是我,是我,你可算醒了,你们吓死我了。”于子石激动地提高了音量,“我他娘的还以为你……”
“什么……什么事儿啊,你在吃什么?”萧光迷迷糊糊的眼神紧紧盯着他手里的包子。
“……包子……”
“什么馅儿的?”
“粉条……”
“还有多吗?”
“有多……不对,你醒过来第一句话他妈居然是这个?”于子石费解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剩下的另外两个包子拿了一个出来,掰了一小块送到萧光嘴边。
“你给我自己吃,我不要男人喂我吃的。”萧光嫌弃地扭过头去。
“……”于子石又好气又好笑,把包子塞进了萧光的另一手里,“看来你还挺有力气啊,那你起来呗。”
萧光试图挣扎着坐起,但好像这才发现自己身体没什么力气,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背上的吊针,和病房的被褥。
“我在哪儿?医院?”他懵逼地看着周围,又看了看于子石。
“是啊,不然呢?”于子石抱起双臂,“昨天晚上死了人了,而你们也一起不见了,我们找你和乔高阳找得快发疯了。”
“……”萧光呆呆地看着于子石,脸上慢慢地浮现出恐惧的神情,手里抓着的包子也掉在了床单上。
“于子石,我跟你说,我昨天……做了个梦……”——
萧光跟着乔高阳走到会议室的门口,看着乔高阳和谢天韵走进小会议室。但他站在拐角的自动贩卖机那里,怎么听也听不清声音,他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摸进了旁边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隔着墙能隐约听到隔壁的声音。他敲敲地把耳朵贴在了墙壁上,隔壁的谈话声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你什么意思?这艘船无法离开这片海域了?”是乔高阳的声音。
“是这样的,我们发现外围的风暴有古怪,风速很快,情况相当糟糕,我们派出了一个无人驾驶的探测设备,试图穿过风暴,我们以为最坏的情况是设备无法穿过风暴或是被卷回,但是没想到,那个设备在越过某根线的一瞬间,被击碎了。”谢天韵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充满了焦躁。
“击碎了?”
“是的,一瞬间的事情,被击碎了。开始我们以为是撞击到了什么异物,便又派出了一台,但是那一台也在穿过某一个临界点的地方,被击碎了,摄像头的信号瞬间消失。”
“怎么可能,风暴再强,也无法随随便便击穿气象探测的仪器。”
“事实便是如此,无论从水面,还是空中,我们都无法到达这个风暴圈的外围了,我们被困住了。”
“那现在怎么办?这个风暴有减弱或者移动的趋势吗?”
“问题就在这里,没有,完全没有,我在到达这里不久就察觉了异样,这个风圈不像正常的气象现象,一般的气象现象形成的副热带风暴会随着一定的规律移动,但它不会,他就围绕着一个圆心打转,完全不移动。”
“我们的船体积比探测设备大,难道无法穿过这个屏障吗?”
“不,你听我说,我不认为这是正常的气象现象,我认为这更像一个结界。你知道吗,那个风暴的圆心,就是那艘沉船的位置,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乔高阳似乎陷入了沉默。
“乔高阳,你知道点什么,对不对,我从踏上这艘船开始,对这次行动就产生了怀疑,知道探测到这个结界之前,我还以为是我自己过于神经质了,但现在不了,我觉得我才是对的,而你,知道些什么,你不打算告诉我一下你知道的事情吗?这关乎我们的性命。”
“我发誓,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确实知道这艘船有什么秘密,但是具体是什么秘密,我也是抱着调查的心态来的,我知道的并没有你想象得多,虽然你可能觉得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我也不是个疯子。”
萧光听到这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掏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于子石。
“完了,我们走不了了。”
他发送了这一句,又打了一大段话,想把乔高阳和谢天韵刚才的对话完整地告诉于子石。此时,他突然听到了隔壁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是谢天韵?他猛地抬头,停下了发信息的手。
“你是谁?放开她!”是乔高阳惊愕而愤怒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乒铃乓啷的扭打的声音,有人的身体沉闷地撞在了萧光靠着的这面墙上。萧光意识到大事不好,退开了两步,想着冲到隔壁去救人。
我打得过吗?他心里打着鼓。
谢天韵又惨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更加恐惧,带着一点歇斯底里。
“这是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啊!”
萧光一个哆嗦,咬咬牙,一把拉开了房门。
这不开门不要紧,一开门,萧光的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门口不再是走廊,不再有地板和灯光,而是一片黑色的虚无,扭动着,有着无法描述的形状,充满了他目光所及的空间。
他感觉到一阵震耳欲聋的耳鸣,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他后退了两步,惨叫了起来,用力地把门给摔上了,跌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草你妈的,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他咒骂着,连滚带爬地后退了两三米,脑袋发晕,“乔高阳,你听得见吗乔高阳!救命啊,门外有东西,有东西!”
“萧光?”隔壁的乔高阳似乎听到了萧光的声音,但是声音也在微微颤抖着,“你怎么在这里,跑——”
突然间,这句话没有了下文,四周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之中。谢天韵的惨叫声也消失了,乔高阳也没有了回应,只剩萧光一个人跌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
萧光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他哆嗦着,牙齿打着颤。他环顾四周,这里没有出口,没有窗户,只有那扇背后藏着不知名的东西的门。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说正常人都能感觉出来,他不能踏入那片黑色的区域半步,否则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他蜷缩进一个角落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信号,他哆嗦着捣鼓了半天,也没有恢复。萧光急得抓耳挠腮,
这时,他看到门底下的缝隙里,似乎钻来一丝黑色的物体。
他呆住了,全身的血液都凉了的感觉,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黑色的“东西”仿佛是个有生命的物体,而且似乎已经发现了他,正朝着他的方向一点一点地蠕动着,或者说,扩散着。萧光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机,想不出一点好办法,他感觉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乔高阳和谢天韵呢?是不是已经被杀了。他绝望地想着,抱着头痛苦地缩起身体。
他颤抖着,眼看着黑色已近浸染了门口一平米的空间。那一部分的空间似乎就像从这里消失了一样,又像是那一部分的地方不再产生光的反射,变成了一个黑洞。
他看到手边掉着一块白板擦,他捡起来,不抱希望地朝着那个黑洞扔了过去。果然,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效果,白板擦立刻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般,完全消失了踪影,而黑雾一点点受到影响的痕迹都没有。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给其他人留点线索。
萧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绝望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打开了相机,对着黑雾蔓延的方向举起了镜头。
如果,如果于子石看到了他的尸体,至少能知道他是被什么杀掉的吧。
黑洞在刚钻进门的时候,扩散得还是比较缓慢的,突然间,就在萧光开始录像之后不久,黑洞仿佛突然看到了萧光一样,萧光几乎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正在盯着他。
他感觉那片无光的黑突然扩大了,像一个海浪一样卷了过来,将他瞬间吞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