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祖辈的荣耀
马父后面说的话,马大舌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心里充满了遗憾,不甘,愤懑,失望,懊恼,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反而使得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为什么是赵括?为什么不是白起,不是李牧,不是乐毅田单,不是孙膑庞涓,再不济,哪怕是白起李牧手下的偏将也行啊!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留下了千古污名的人!
马父看到了马大舌的异样,停顿了下来,道:“大舌,可是有什么不适?“
马大舌闻言回过神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道:“没事,听父亲说长平战争,想到了北征匈奴战场上的事,脑袋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些了。“
马父见马大舌没事,安下心来,递了一块糕点给马大舌。
马大舌接过糕点,问道:“只是为什么我们姓马,而不是从先祖姓赵?“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马大舌问出了一个问题。
“唉,想我先祖赵括为了请战,在朝堂上舌战群士,何等的意气风发,少年掌兵又是何等的豪情万丈,怎奈一战输光了赵国的国运,成了整个上党,乃至赵国的罪人。吾等后人耻于在赵国立足,遂弃赵姓改马姓。
先祖赵括父亲乃是赵奢,也是赵国大将,曾在阏与大破秦军,使得秦军十年不敢窥我赵土,将不可一世的秦国牢牢地按在了关中之地,立下不世功勋,被赵王封为马服君,要知道阏与之战连廉颇和乐乘都没有勇气出战!为了让后人记得祖先荣耀,便改姓了马。'狭路相逢勇者胜'便出自我先祖赵奢,此话也成为我家族家训,代代相传。“
封君,在战国时期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在一个正常的国家里,能封君的人无不是对国家做出了极其伟大功勋的人物。想那廉颇身为战国四大名将之一,在长平之战十年之后才得以封君。而赵奢,仅凭借閼与一战,便可名列战国八大名将。
閼与一战的意义,不啻于在卢沟桥事变时,横空出世的一员大将,将小日本按在地上摩擦,使得小日本龟缩十年不敢寸进。
一席话说得马大舌恍然大悟,难怪在后世自己的父亲总爱将“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挂在嘴上,想必是祖上作为家训历代传了下来,家族的来历在经过了历代战乱之后,可能已经失传了,这句家训却是一字不错地传了下来。
马父对赵奢的一番介绍,使得马大舌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虽然作为赵括的后代很丢人,可是作为赵奢的后代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自己的人生,还要自己去取舍,是和赵奢一样光耀门楣,还是和赵括一样使得家族蒙羞,路怎么选,全在自己。
“父亲,想必我族迁于此处是为了赎罪吗?毕竟我们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如此深重的灾难。”
“唉,我们这一脉本是随先祖赵括来长平参战,战败之后侥幸逃出一条性命,无颜回乡,便流落入深山。秦灭之后才慢慢走了出来,重新在这太平世界里安家。”马父想来是打算今日将家族传承统统跟马大舌说个清楚。
看着马大舌出神的眼神,马父继续道:“我们家族在邯郸还留有一脉,邯郸一脉跟我们这一脉一直有书信往来。如今留在邯郸一脉的家主叫马通,论起来你要叫伯父的。”
“那冯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冯亭战死后,冯家便在邯郸安家落户,到冯遂这一代才又返回上党。冯家在上党想必也有些根基,只是平时不显露出来。”
马大舌听了心中稍安,看来自己家族在上党才是地头蛇,想必冯遂即便身为县令,也是不敢随意招惹。
父子二人说话间,一名下人进来禀报:“老爷,县令冯遂大人来了。”
马父面露惊讶之色,稍微思忖了片刻,道:“大舌,你且在书房休息,为父去看冯遂前来是何目的。”说罢,跟着下人去了前厅。
马大舌在书房无所事事,便在书架上翻了起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刻苦读书,马大舌已经没有任何障碍,看篆书隶书,就和看简体中文一样熟练。
再加上拥有着后世几千年人类学识的结晶,大部分书拿起来大概扫一眼,就知道大概意思,书中主题是什么类型。
书房的书虽然不少,能提起马大舌兴趣的却不多。一个时代里,能被奉为经典的书恐怕只有一两本,大部分随着时代的发展,都成了糟粕。
就像网络,二十年来创作的书恐怕不下百万,能被奉为经典的恐怕也不足百本,百年之后恐怕一两本都留不下。
翻了一会书,没什么收获,马大舌看到书架上摆着一卷绢帛。
绢帛毕竟贵重,如果不是重要的内容,一般都记录在竹简上,只有重要内容才写在绢帛上。
好奇心驱使,马大舌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缓缓地展开了绢帛,居然是一副地图!
地图画得还是惟妙惟肖,山、河、湖泊、道路的标记方式和后世差不多,看起来一目了然。大致扫了一眼,就发现这副地图正是绘得中原地区,包含了山西,河北,河南,以及陕西的大部分地区,画面的中心正是上党地区。
在上党地区密密麻麻地标着一些朱砂描绘的红点,像是某种标记。马大舌伏在案上仔细观察着,思考着,发现这些红点大都是位于远离道路的深山沟里,还有一些红点居然在山西的地域之外,想必是一百多年来,家族在太行山脉中发展出来的据点。
一想到据点,马大舌额头冒起了一层细汗,因为红点所展现出来的势力也太雄厚了。
势力雄厚本不是坏事,在乱世之时,这些都是争霸天下的资本,怎奈现在是正值壮年的汉武帝带领着正值壮年的西汉王朝,我马大舌何德何能敢去争这天下?
私人势力越强大,就会越快地灭亡。如今怕是刘彻还不知道太行山里有这么一伙人,如果知道了,恐怕哪怕放着匈奴不打,都要先来这里剿匪了。
看了一阵,马大舌把地图重又卷好,起来放回了原处。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又喝了些茶,吃了两块点心,百无聊赖。
见父亲还未回来,便打算起身去前厅看看什么情况。冯遂和自己打过照面,相互之间印象还不错,自己今日露面并不会显得唐突。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啪啦”一声,一个茶杯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冯遂一声大喝:“马家家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