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回、森林之王

  烟尘散去,土包周围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火灾,树木焚烧殆尽,地面上是一个深坑,唯独将那个土包独立出来,林中一下子安静下来,焦黄色的土包丝丝脆裂,韩云少从中走了出来,有些气喘,面色红润。
  梁翁却是显得有些疲惫,双手拄着龙头杖,弯腰搭背,好半天,他才抬头说道:“不愧是匠人谷出来的手异人,老夫培养了这么些年的小玩意儿,倒是让你毁了七七八八,也罢,只要你束手就擒,老夫答应给你留一个全尸。”
  韩云少环视四周,脚下的这片深坑将自己与树林隔离开来,眼下树木尽毁,挂在树上的那些藤蔓编织的茧也落在地上,大抵是失去了藤蔓的支撑,那些茧很快枯萎,露出里面的人,一股腐臭味充斥在周围,人身上挂着粘稠的白浆,滋滋作响,一些人的手臂已经被腐蚀的只剩下白骨。
  韩云少几个纵跃,落在深沟对面,满目疮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小孩子,大抵有拦腰高,一条腿被白浆腐蚀没了,还在苦苦挣扎,只是只留下白骨的手掌无力的在地上挠了两下,便歪着头不动了。
  放眼望去,从茧中落下来的家伙大都是这样的人,仅存的穿着打扮上可以看出,应该是这条街巷上的住户,因为这边树林的忽然出现,遭到无妄之灾,惨死在这里。
  韩云少走到那个小孩子身边,蹲下来探了探,已经没有鼻息,他叹了口气,抓了一把土盖在孩子身上,或许对于一个遍体鳞伤的人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强,身上大部分肌肤已经严重腐蚀,手脚残缺,便是能救下来,活着也是痛苦。
  可是凭什么?
  韩云少摇摇头,就像是大多数话本中的故事一般,三言两语便会死几个人,没有人问过凭什么。
  梁翁却是笑呵呵说道:“将炁灌注在沙土中,以某种手段催动包裹着炁的沙土骤然爆炸,这种手段可不是一般的手异人能够掌握的,大抵也只有那些世家子弟的家族中才会故老相传,看来还是老夫眼拙,小看了韩小兄弟。”
  梁翁娓娓道来,让人惊异的是他身为一个天启者,竟然对于手异人的事情这般了解,看来百年来人生阅历不是徒有虚表,为了系统的进化,他大抵是想了许多法子,对于手异人也有所研究。
  韩云少闭口不言,忽然一蹬地面,人已经向着站在那里的梁翁冲了过去,身后一排泥沙卷了起来,紧跟少年,泥沙如浪,翻滚间已经形成四根并排而立的石矛,韩云少无须开口,两根石矛激射而出,眼见就要撞上对面的老者,却见地面开裂,两根藤鞭窜了出来,鞭影摆动,两根石矛碎裂成数段,落在地上。
  韩云少侧身让开,地面上立时留下一道鞭痕,人又向前踏出一步,另外两支石矛一前一后射了出去,依旧是鞭影闪动,石矛相继落地。
  韩云少向后飞退,身前丈余远的地方,双鞭从地下刺处,犹如两条蛟龙,卷起大量泥沙,又扎入地面,消失不见了。
  梁翁弓着身子站在那里,笑而不语,他很清楚,没有人能够突破这两根藤鞭的防御,若非那个少年及时避开,整个身子就被洞穿了,藤鞭埋在地下,无声无息,等到出现在敌人面前的时候,便意味着要见生死了。
  韩云少抬起左手胳膊瞧了瞧,手臂上的衣衫七零八落,被撕裂成布条,小臂上留下猫爪挠过的痕迹,他只是与一根藤鞭擦身而过,却是与上面细如发丝的倒钩轻轻一碰,便是这个样子。
  韩云少伸手在地上一抓,手中立时凝聚成一根石矛,再次向着梁翁那边掷了过去,梁翁一动不动,鞭影如风,石矛碎裂落地,韩云少心中大抵确定,埋在地下的藤鞭距离有限,大抵只能攻击进入老者身前丈余的东西,不过却是异常精准。
  忽然间,头顶出现一个黑影,梁翁下意识的向后躲避,一根巨大的木桩从天而降,将脚下地面砸得粉碎,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韩云少立时回头,身前浮现出一块土石甲胄,与此同时,磅礴的风压席卷而来,身前甲胄应声碎裂,韩云少不及多想,双掌平伸,手掌交叠向外,一根石柱从掌中生长而出,向前撞去。
  石柱末端传来沉重的撞击力,石柱碎裂,韩云少借着反冲的力道急速向后倒退,堪堪避开对方的攻势。
  踉跄落地,韩云少胸肺一滞,喉头一甜,呕出一口淤血,他偏头吐掉嘴里的血腥气,这才缓过一口气,仰头瞧去,却见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三四丈高,正是那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那棵大树拔地而起,虬结如龙筋的根须露在地面上,每一下摆动,便是撅起一大块儿泥土,粗壮的枝桠相互缠绕,盘根错节,枝桠上缠绕着一圈圈婴孩手臂粗细的藤蔓,如同密织的藤甲。
  挥舞的枝桠如同手臂,摆动时虎虎生风,树干上有一颗人头大小的木瘤,好似一只眼睛,瞧着让人望而生畏,总觉得林中的一切都在它的眼中。
  这便是梁翁之前苦苦召唤的东西,之前忽然出现的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伴随着摧枯拉朽的风压,几乎让韩云少措手不及。
  梁翁看着有些狼狈的韩云少,长长的舒了口气,在深林之王面前,任何人都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好在对方没有强攻的手段,过于托大,让自己成功激活了这个东西,眼下他只需要站在这里看热闹好了。
  深林之王几乎伴随着梁翁的系统而生,起初只是一棵幼小的树苗,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幼苗养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正是凭着这棵大树,昔日在众多游侠的围捕中,他才能逃出生天,眼下隐忍了这么多年,也是为了让这棵大树继续成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棵大树开始出现泛黄的落叶,也是从那时起,梁翁察觉自己止步不前了,为了让系统近一步进化,他费尽心思,眼下或许便是一个契机。
  一个年轻有为的方士,对于他而言,实为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