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回、但凡是有一颗花生米……

  裴中郎第一次在蚍蜉镇露面,又是以相字棋的身份,即便以他的性子,并不在意徒有其表的虚名,不过多少还是要给眼前这位将帅一个面子,说到底,战争贩子收留了自己,若是不能物尽其用,一文不值的东西对于战争贩子而言,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至于范羊的态度,他觉得无所谓,对他来说,杀一个人也好,杀四个人也罢,全凭心性,还是听命于他人,没有什么区别,沾了血的手,难道还指望有多干净?
  裴中郎顺着宋妍妍的目光瞧去,不远处的桌案上并排坐着四个人,他瞧了一眼,却怔在那里,整个人错愕的张着嘴,下意识地脱口说道:“怎么是你们?”
  四人中有三人依旧是各忙各的,不是在吃肉便是在喝酒,还有一个干脆支着脑袋打瞌睡,唯独一个少年抬起头,挥挥手,笑道:“裴先生,好久不见。”
  裴中郎咧了咧嘴,半天没有说话,在场的其他人都等着下文,裴中郎却是戛然而止,咬咬牙,却是一屁股坐在就近的席位上,自顾自的倒了一盏酒,仰头灌了一口,又是倒了一盏,再次仰头灌了一大口,握着酒盏的那只手下意识地使了些力气,竟然将青铜酒盏捏的变了形。
  范羊见裴中郎的行为有些奇怪,进门时的凌厉气势似乎一下子萎了许多,想不通个中缘由,便出声问道:“裴先生可是认识这四位客人?”
  席间虽然客客气气,皆是以“先生”“客人”相称呼,又是好酒好菜摆放在桌上,其实已经剑拔弩张,适才明棋的几人已经暗自试探,就等着一声令下,让这四个不知深浅的家伙见识一下明棋的真正手段。
  裴中郎没有回话,脸上阴沉不定,缓了缓,却是直接拎起案上的酒坛子,冲着对坐的少年晃了晃,仰头灌的满身满脸。
  这让主座上的范羊心中有些不快,虽然依旧是和颜悦色的面容,心中却是已经有些芥蒂,初来乍到,刚刚升任为相字棋,便这样目中无人,连将帅的命令都充耳不闻,时日久了,还不得眼高于顶,连战争贩子都不放在眼里。
  裴中郎只管闷头喝酒,少年却是冲着范羊举了举酒盏,没有喝,又是放回桌上,轻声说道:“有过一面之缘,认识,不熟。”
  卒字棋的元平海是一个脾气火爆的家伙,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主动找到范羊,要求在范羊手底下做事,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想一辈子做一个整日里与杀鸡宰羊打交道的屠户,他想出人头地。
  机缘巧合之下觉醒了系统的元平海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便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战争贩子,眼下虽然依旧是一个杀猪匠,不过在小镇上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明棋中有一个规矩,任何一个棋子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勋,便能向上申请,成为和范羊一样的将帅,在其他小镇落户,统领明棋和诸多暗棋。
  元平海原先有过一段婚约,是长辈之间指腹为婚的,只不过后来父辈们相继离世,自己又是一个屠户的身份,对方实在看不上,便悔婚了,远嫁他乡,对于那个抛弃自己的女人,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对于自己的人生,他反倒是看的更加真切。
  元平海自然是听闻过裴中郎的传闻,不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名头大本事小的家伙在蚍蜉镇并不少见,所以对于裴中郎的出现,最多只是好奇,并没有更多的敬畏,更何况同在明棋做事,相互之间反倒是有些竞争。
  元平海站起身,与主座上的范羊拱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便干脆站在大殿中,同样拎起一个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又是抹抹嘴,看着坐在那里的裴中郎,嗤笑道:“到底是山匪出身,不经事,以为在山林间为虎作伥,便可以有恃无恐了,到头来如何了,以为是龙威虎胆,呵呵,连几个外人都收拾不了,咱们明棋日后也不用在蚍蜉镇混了。”
  元平海狠狠地呸了一口,又伸脚在地上捻了捻,指望一个新来的家伙在这里耀武扬威,还不若自己动手,赚了这份功劳,他转身看向对坐的少年,伸出一只手,竖起大拇指,然后手指缓缓向下,拇指向着地面点了点,满是不屑的说道:“小鬼,咱不管你是什么人,来了蚍蜉镇,便要讲蚍蜉镇的规矩,姓裴的不愿意和你动手,咱元平海可不是那样的怂蛋,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
  说话间,元平海双手握拳,拇指和食指张开,呈“八”字形,一上一下拼接成一个方框,面向少年瞧了瞧,双臂一前一后的挪动着,将少年框在其中,他咧嘴笑了笑,随即双手猛然一拍。
  少年所在的位置上,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凝胶状方块,就像是夏日里常吃的皮冻,光滑而透亮的皮冻内,隐隐有一个不断挣扎的人影,渐渐地不再动作,似乎被困死在那里。
  元平海轻笑一声,琥珀皮冻是他的拿手好戏,别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便是力大无穷的汉子,也无法轻易挣脱,更不用说整个人都笼罩在皮冻中,越是挣扎,皮冻便是更加凝实,用不了一时三刻,便再也没有力气。
  元平海双臂不断地在身前摆动着,继而两条手臂越拉越长,好像是弹性十足的面条,他嘿然一笑,双臂剧烈的抖动起来,一道道鞭影在身前闪过,转眼间便将整个皮冻切得四分五裂,包括那方桌案,切口十分齐整。
  皮冻碎裂之后化作一滩粘稠的油性物质,堆在地板上,有些淡淡的腥臭味,元平海却是皱起眉头,按理说那个少年应该已经被四分五裂了,可是却没有找到一块少年的骨头,裴中郎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道了声,“但凡是有一颗花生米,也不会醉成这个样子。”
  元平海怒目而视,却见裴中郎伸手指了指上方,元平海下意识地抬头瞧去,却是一个少年身影从天而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