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回、借问酒家何处有
至于后院,是一个酿酒作坊,由那对父女二人亲手打造,这么多年,一直都还是一个小作坊,父女二人以家传手段酿酒,从不让他人插手,战争贩子也不过问这些事情,其实对于战争贩子而言,一个小小的村落并不会放在眼中,昔日以酿酒为由头,几乎灭了整个村子,只是一个杀鸡儆猴的做法,不过是让周边的村落小镇都老实一些,至于一个酒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添头而已。
说实在的,蚍蜉镇的那位大人,根本不会将一个小小的酒家放在心上,就像是一个家底殷实的孩子,会为了一口寡淡的米饭而多瞧上两眼么,当然不会,甚至根本毫不在意。
院子里堆了不少人,小镇上的一些富贵人家,会差遣下人直接上门买酒,不走前门,直接从后院将酿好的酒拉上车,毕竟秋露白在蚍蜉镇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用来招呼客人,再合适不过。
只不过此时此刻,许多下人被赶了出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离开,心有不甘,却又是无可奈何,毕竟院子里的人他们实在是得罪不起,为了几坛子就便惹上杀身之祸,可就是有些愚蠢了。
院子里站了十多个人,皆是膀大腰圆的家伙,大冷天依旧穿着漏臂膀的短褐,小镇上的人或多或少都认识这些家伙,或者说认识这些家伙的主人,蚍蜉镇的一位富商,被称为平云侯张崇家的三公子,张垚。
张家在蚍蜉镇的商户中算不得首屈一指,却也是后起之秀,张家现任家主目光独到,本来只是小镇上的一个陶瓷商人,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战争贩子中的一位门客,之后又通过这位门客,有幸认识了落子谋士袁旭章,在袁旭章的一些谋划中,张家这位家主主动请缨,出钱出力,当时遭到了整个张家的反对,认为这种行为有辱家风,可是这位家主力排众议,最终换来了张家如今的地位。
一个名不转惊传的小商户渐渐在蚍蜉镇崭露头角,小镇上的许多生意也开始由张家接手,对于张家而言,不得不说是一次转机。
而张家的这位三公子张垚,便是一位游手好闲的家伙,很早以前偶然路过斗米酒家的时候,便看上了酒家中的那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女子,虽然对方一再表明这件事不可能,不过这位张三公子还是纠缠不清,常常来酒家挑事,也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张垚带着一伙人,直接将酒家后院围了起来,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凡是来打酒的客人,都被他连哄带骗的吓唬走了,大伙都知道张家的势头,尤其是这位张家三公子,隔三差五就知道惹是生非,甚至有一次还当街打断了一人的腿脚,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头。
张垚穿了一身白色长衫,手持一柄精致的折扇,腰上还别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小刀,留着两撇小胡子,戴着一个金丝眼镜,双手环抱,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的父女二人,手中的折扇缓缓打开,十分潇洒的扇动着。
只是手腕晃动两下,才意识到如今依旧是深秋时节,外面已然是秋风扫落叶的光景,他又不以为意的将折扇合上,一拍手掌,笑道:“岳父大人,你知道在下对于小妹是真心实意,小妹嫁到张家之后,定然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这等好事,你怎么就不同意啊?”
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站在院子当中,同样只是穿了一件短褐,敞着肚皮,虽然样子是个老实人,不过却是寸步不让的站在那里,护着身后的一个红裙女子。
那壮汉便是斗米酒家的掌柜的,说来也巧,同样姓张,叫张德贵,身后的俏丽女子便是他的女儿,张桂兰。
这对父女是昔日斗米村唯一的幸存者,因为答应了战争贩子的条件,幸免于难,却也换来了不少骂名,不过汉子只管卖酒,别人说三道四,他从来都不在乎,唯独事关自己的女儿,他不会含糊。
张桂兰如今也确实到了嫁人的年纪,张父也期待着女儿能够找一个好人家,赶紧嫁了,便不用再每日每夜的混在酒家中,过这样的苦日子,可是这绝不意味着要让女儿羊入虎口。
张垚是什么样的人,张父一清二楚,这个朝三暮四的富家子弟不知道已经在小镇上祸害了多少妇道人家,张父便是再穷再苦,也不可能将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何况如今的斗米酒家,还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张父皱着眉头,看了眼院子里那些有恃无恐的家伙,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张家因为与镇长的关系,在小镇上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若是张垚一不做二不休,便是打算明抢了,张德贵便只有拼命一条路。
张德贵握了握拳头,因为常年酿酒的缘故,手指粗糙又有些变形,黝黑的面庞拧在一起,沉声说道:“张公子,小妹只是一个乡野丫头,识不得几个字,又不懂规矩,实在是配不上张家,还望张公子见谅。”
张垚双眼不老实的打量着站在对面的张桂兰,心中像是被一双小手不断的抓挠着,他有些好奇,像是张德贵这样的糙汉子,如何能生养出这样韵味十足的闺女,身为张家三公子,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可是像张桂兰这样的珍珠美人,可不多见。
张桂兰常年在店里帮父亲料理酿酒的事情,无论是酒肆中端茶倒水,与客人闲聊,还是在后院记账送货,都是一把好手,笑起来时双眼像是月牙一般,十分可爱,她似乎从来不会生气,哪怕是有人指名道姓说这对父女贪生怕死,卖主求荣,她也会一笑置之,店里的客人都喜欢叫她“小妹”。
大抵是常年与酒打交道的缘由,张桂兰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用来形容张桂兰再合适不过了。
张垚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手掌上,他轻声细语的说道:“岳父大人,这事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门户之见,对于我张垚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与小妹是真心真意,天地可鉴,岳父大人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件事说事,便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张德贵摇摇头,他虽然只是一个酿酒的,不过多少知道一些大户人家为人处世的原则,且不说自家女儿是否同意,便是自己答应了这件事,张家那位家主就一定会同意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张家眼下可是蚍蜉镇的后起之秀,自己的三儿子娶了一位酒家之女,张家颜面何存?
何况张垚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猎手对于猎物的好奇,一旦到手了,随时都会弃之不顾,张德贵是一个粗人,却是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