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回、坏人与坏人的区别
很多人传言,因为周一讳支持匠人谷由来已久的门户之见,在数年前的那场门户之争上,以少数票落败,心中愤慨,便负气而走,已经离开了匠人谷,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气急之下的周一讳当场便吐血三升,没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只是并没有人注意到,在匠人谷最贫瘠的一处陋巷中,有一个落魄的铁匠铺,铺子里住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铁匠,领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学徒。
就像是每年入秋的时候,街口的榕树便会落了一地的枯叶,等到第二年开春,又会长满绿油油的嫩芽,反反复复,住在这个巷子里的人,也是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离开了,便再也没有回来,有人搬进了这个巷子,也不会有人在意。
眼前穿着风衣斗篷的男子老铁匠并不认识,可是这个男人却是为数不多直呼自己姓名的人,他知道自己是谁。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老铁匠故作糊涂,骂骂咧咧的嚷道:“若是来铺子里打铁,老头子自然是欢迎至极,送上门的生意,巴不得越多越好,可若是想来闹事,最好掂量掂量,在这个陋巷里,老头子的铺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别看我一把年纪了,在匠人谷也是认识不少人。”
见那男子不说话,老头子又是挑着眉头说道:“最好不要在我的铺子里耍无赖,你动一下我试一试,信不信老头子立刻便躺在地上不起来,到时候街坊邻居都看到了,讹不死你。”
那个叫铁蛋的黝黑小姑娘,扒在门框前,露出半个脑袋,向外张望着,手中还抱着那个画轴,她不知道师傅为何会忽然让她待在屋子里,不许她出来,她不明白那个忽然出现的男子口中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赤鬼”也好,“周一讳”也好,她都不曾听师傅说起过,更是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那个男人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有种背脊发凉,不寒而栗的感觉。
便是此时,躲在这里的小姑娘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人能凶到让自己打心底不愿亲近,临街杀猪的那个屠户算一个,这个男子犹有过之。
听到师傅故作镇定的赖皮话,小姑娘又是不由得笑了笑,她几乎可以肯定,若是那个男子真的动手了,依着师傅往日的脾性,定然第一个服软,一时半刻都不会坚持,师傅常说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男子向前走了一步,眼神阴鸷,老铁匠二话不说,立时便扑倒在地上,身手灵活的怕是街上的年轻小伙都没有这样的反应,老铁匠躺在地上打滚,绘声绘色的叫喊起来,“打人了,有人欺负老人家了,大伙快来看看喽。”
老铁匠躺在地上哭天喊地,只是不曾有一个人出来附和他的话语,躲在屋内的小姑娘本来想出来跟着喊上两句的,只不过师傅叮嘱过,不许她这个时候出来添乱,便只好忍着不说话了。
老铁匠大抵是知晓这个陋巷中本就没什么人,再哭闹下去也不是个事,便悻悻的站起来,看着男子拍了拍手,很是诚恳的说道:“老头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算你运气不错,老头子不和你计较,你便速速离开吧。”
男子神色淡然,看着眼前的老铁匠,刚要说些什么,身后便有人嚷道:“呦呦呦,这么大的一个人了,穿衣打扮可是这样古怪,穿的难看也就罢了,还喜欢欺负老人家,哥们儿,在这条巷子里胡来,问过咱们兄弟姐妹么?”
身后走出来七个人,两女五男,勾肩搭背,还有人仰头吹着口哨,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迈着八字步,嬉笑怒骂的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七个人将那个穿风衣斗篷的男子打量了个遍,指指点点,笑个不停,其中一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铜碗,扣在脑袋上,冲着那个男子努努嘴,说道:“哥们儿,懂规矩不,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人在罩着,识相的赶紧滚,别让哥几个动手赶人,闹得不愉快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铁匠皱了皱眉头,却见那个脑袋上扣着铜碗的家伙站在自己面前,冲着老头笑了笑,小声说道:“老铁匠,这事你甭管了,哥几个既然收了你们的钱,便会护着你们的周全,放心,你的钱,咱不会白拿,道上的规矩,咱们懂,若是让你在外人面前吃了亏,咱日后哪里还好意思问你们要钱。”
似乎是为了让老铁匠安心,那人还顺手在老铁匠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副很有义气的样子,“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老头,你虽然给钱的时候总是拖拖拉拉,不过哥几个一视同仁,既然给了钱,便不会厚此薄彼。”
留下一个自认为无懈可击的背影,那人走上前去,在身边几位同伴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下,看着那个冷冰冰的男子,说道:“哪凉快哪呆着去,听到了没有,老铁匠的铺子,有哥几个罩着,别在这里惹事,知道么?”
似乎是觉得已经说服了对方,那人又往前靠了靠,几乎是贴着那个男子的面容,笑道:“鱼肠巷不欢迎你。”
骤然间,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听到自己脖颈断裂的声响,眨眼的功夫,那人脖子一歪,铜碗跌落在地上,男子随手一甩,将那人的尸体丢到一旁。
“聒噪。”男子只有这么一句话。
剩下的几人皆是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老铁匠看不下去了,沉声吼道:“还不快跑,愣着等死啊?”
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情,开始四散而逃。
那个男子却是冷哼一声,很是不屑的说道:“跑?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