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回、乱起
子语下意识地在脸上抓了抓,却是什么也没有摸到,于是便忍不住问道:“巧巧姐,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张巧巧愣了下,掩嘴轻笑,她摇摇头,全然没有印象中匠人谷巧匠的威严,而是有些小女儿态的说道:“什么也没有呢,对了,你那面腰牌能不能再让我瞧瞧。”
子语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从怀里取出那面腰牌,递给眼前的女子,张巧巧拿在手上,并没有去看,而是转过身去,背着手,手指在腰牌上摩挲着,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又将腰牌还给少年,依旧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子语有些想不明白,无论是周铁匠,还是眼前这位张巧匠,似乎都不愿意提及这面腰牌的事情,只是两人的态度又有明显的不同,周铁匠与子语说了不少有关匠人谷腰牌的事情,可是关于这个腰牌的主人,惜字如金,一个字都不曾提起,似乎是忌讳莫深。
而张巧巧同样是只字不提,不过眼神中却是饱含着一些不一样的情意,张巧巧说,这个腰牌的主人已经死了,这让子语更加糊涂,一个已死之人的匠人谷苍壁,为何会落在老板娘的手中。
而老板娘又将这面腰牌交到自己手上,到底是有何深意,见少年有些心神不定,张巧巧与他并肩而行,轻声说道:“既然你这样在意这面腰牌,便随我去一个地方吧,不过事先说好了,到了地方之后,什么话都不许说,只管看,只管听,之后的所见所闻,也不要轻易与外人谈起。”
子语点点头,跟在张巧巧后面。
两人走过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最后在一处独门独户的宅子前停下来,宅邸不大,木门紧闭,门前原本摆放石狮子的地方,空空如也,瞧着有些突兀,张巧巧说,这个宅子已经空了将近二十多年了,无人居住,石狮子不愿意守护一个没有人气的空宅子,便扬长而去了。
子语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不过瞧张巧巧的语气,肯定中带着笑意,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中便是更加糊涂了,难道匠人谷的石狮子也这样任性么?
门是普通的木门,上面被人用彩绘花了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好像是两个张牙舞爪的人,颜料有些褪色,大抵是有些年头了,两个人形一左一右,各占一个门,龇牙咧嘴的样子非但没有一丝威严,反倒是让人有些发笑。
张巧巧说,这是两位门神,护佑着这栋宅子,本来也是打算跟着那两个石狮子一起离开的,只不过实在是太难看了,因祸得福,便留了下来。
子语得知这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竟然是两尊门神,着实是让他哭笑不得,不过他注意到张巧巧言语中的四个字,因祸得福,他想不明白这四个字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不过事先答应了张巧匠,此时便只管看,只管听,所有的疑惑都放在肚里。
张巧巧指了指门扉上面,子语这才注意到,大门两侧和头顶上,还挂着一副木质对联,只不过年代久远,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远远瞧着,就像是嵌在墙内的门框。
子语走进了瞧了瞧,依稀还能辨认出一些内容,字迹狂放,应该不是出自名家之笔,不过却是深得文字的精华,让人不由得心生起一种浓郁的熟悉感,就好像这些文字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右边的木牌上,镌刻着闲人免进,贤人进,另一边的木牌上是盗者莫来,道者来,是两句很值得琢磨的话,很有深意,若不是张巧巧指点,他或许就要错过了,这处宅子的主人,或许是一位意境高远之人。
可是当他瞧见头顶上那面挂着的横批之后,不由得张大了嘴,有些哭笑不得,木牌上大咧咧的刻着四个字,与另外两块儿木牌的镌刻手法相差无二,不过内容却是大相径庭了。
到此一游,四个字深深地刻在木板上,这一刻,懵懂的少年忽然体会到什么叫做文字的恶趣味了。
子语看了眼身边的张巧巧,张巧巧却是在掩嘴偷笑,这位匠人谷的巧匠,或许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她一边推门而入,一边说道:“是不是觉得很眼熟,曾几何时,匠人谷的众多游侠可是对这四个字深恶痛绝,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院子里没有多余的摆设,连花花草草都没有种植,两边白漆墙面上,留下各式各样的墨迹,有奇形怪状的山水人物,也有慷慨激昂的文字,其中笔墨繁复,有蚕头燕尾的隶书,有刚正严谨的楷书,还有纵任奔逸的草书,从笔墨上依稀能辨认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写法太过随意,不是字迹随意,而落笔之人的心思太过洒脱。
字是好字,不过歪歪斜斜的落满墙面,似乎书写这些东西之人,全然不顾书面的美观,横着、斜着、甚至有些书画铺在墙根处,大抵都是想起来了,兴致到了,便写上这么一二句话,一句话中,还夹杂着不同的风格,行书还没有落幕,又转化为楷书,之后又是笔走蛇龙的草书,林林总总。
有一间清雅的屋子,木屋,有檐廊,屋内没有过多的摆设,桌椅俱全,倒是有一个不小的书架,书架上落满了书,子语上前瞧了瞧,无论是书架上,还是那些桌椅茶碗,皆是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常常清理。
张巧巧轻声说道:“这是他之前居住的地方,当时他用自己出任务赚回来的钱,买下了这处偏僻而宁静的宅子,其实并没有怎么住,不过这处宅子,或许是匠人谷为数不多的见证了他从一位小有名气的游侠,成长为匠人谷苍壁的持有者。”
“宅子本来是要拆的,不过还是留下来了,只是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已经很少有人提及此人了。”
张巧巧的话不多,言语间饱含浓情深意,两人便是在屋子里走走停停。
屋子外面忽然一声轰响,好像落泪跌落人间,两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冲出屋子,远处浓烟四起,有火光乍现,张巧巧面色一紧,跃上屋顶,子语紧随其后,远处街巷出,人流四散。
张巧巧皱着眉头,沉声道:“方寸街,愚公,遭了。”
忽然,张巧巧向不远处的街口瞧去,一个老乞丐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眼神却是一动不动的瞧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