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回、老铁匠

  铁匠铺外面来了一行人,五男两女,皆是清凉打扮,尤其是两个女子,花枝招展,露着肚脐,短裙更是几乎到了大腿根,让路过的行人忍不住直皱眉,暗叹人心不古,可是眼睛还是时不时地往两个女子白花花的大腿上打转。
  七个人就这样站在铁匠铺门口,将本就不大的铁匠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老汉抬头看了眼他们,继续打铁,铁锤挥舞的当当响,七人中一个穿着对襟短褐的男子从身后拿出一个碗,放在自己面前,碗是黄铜质地,有些狗牙一般的缺口。(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男子并非是来修补铜碗的,他端着碗,笑道:“老铁匠,新年大吉,大吉大利,年年有余,阖家欢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吉祥如意。”
  这句吉祥话从年初的时候,一直说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变过,甚至从巷子里挨家挨户说过来,月月如此,鱼肠巷的人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老汉手中的铁锤顿了顿,还没有说什么,趴在风箱上的小姑娘便叉着腰站出来,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们,嚷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大伏天过来给人拜年,是盼着人早死啊,去去去,别挡着我们家铺子做生意,哪凉快哪待着去。”
  小姑娘年纪不大,叉着腰时的样子却是与街上的泼妇无异,生活在鱼肠巷,嘴上太软,可是要受人欺负的,小姑娘别的本事没有,与人骂街可是一绝,巷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自愧不如。
  甚至临街那位碎嘴的李三娘,在小姑娘面前都黯然失色,年前李三年来铺子里打了一把剔骨刀,因为一个小刀钱的事,与这个小姑娘发生了口角,那叫一个昏天黑地,街坊四邻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小姑娘昂首叉腰,将那位李三娘骂的狗血淋头,捶胸顿足,暴跳如雷,最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小姑娘也不知哪里来的鬼点子,骂起人来花样繁多,不带重样,不过当着老汉的面,她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点江湖道义,她还是要讲究一些的,她常说自己其实是一个江湖人,只不过江湖水浅,龙游浅滩,为了不至于饿死,她也不在乎与鱼虾嬉戏一番。
  小姑娘看了眼老汉,言语有些收敛,她本来想破口大骂,对于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她恨不得能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上三天三夜,不过像是李三娘那次,被师傅禁足在屋里,一整天不许说一句话,她就有些委顿了。
  七个人是周围几个巷子里的地头蛇,其实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本来还是挨家挨户的收保护费,也不知作何缘故,年前开始,便这样开始要钱了,名其名曰化缘,大抵是因为过年的时候,看了一出有关大和尚的傀儡戏。
  这些混混其实没什么本事,不过是年少轻狂,意气用事,碰上街面上的那些游侠,常常大气都不敢出,可是偏偏在这处鱼肠巷中,如鱼得水,作威作福起来。
  鱼肠巷中的住户,都是穷苦出身,不愿惹麻烦,而且这几个人也知道分寸,只要掏钱,给多给少不在乎,只是有时候太过频繁,才会惹人厌。
  “这一年来多灾多难,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后患无穷,灾厄丛生,厄运连连,房倒屋塌,不死也残。”
  七人不急不缓,又开始站在这里说反话,三个人冲内,四个人冲外,嚷嚷的几乎整条街都能听到,不过是几句恶言,似乎不痛不痒,可若是不吱声,他们能站在这里嚷嚷一天一夜,次日还没有起床的时候,他们又会站在这里,继续吆喝。
  本来生意就不怎么样,这么一折腾,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便更加没有生意了,小姑娘老气横秋的站出来,刚要与他们一场骂战,老汉已经放下手里的活计,从怀中掏出几个还带着热气的小刀钱,扔在那人的碗中。
  三枚小刀钱,都赶上这把菜刀一半的工钱了,可是没有办法,就当是花钱买一个清静了,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息事宁人还能怎么办。
  领了钱的七个年轻人道了声喜,嘻嘻哈哈的离开了,老汉叹了口气,继续开始打铁,他的手艺还不错,附近几个巷子里的居民都会找他打造一些刀具,也能勉强度日。
  小姑娘看到自己的师傅不声不响的给了钱,有些不服气,更是赌气的坐在铺子前面,连风箱都不拉了,老汉没有办法,最后答应晚饭时加一道荤菜,小姑娘才破涕为笑。
  这家铁匠铺子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营业,即便是没有生意,老汉还是会将放在炉子上的一个铁锭翻来覆去的锤打,小姑娘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铁锭被锤扁了,又被锤方了,只有偶尔空闲的时候,老汉才会什么也不做,坐在铺子前看着街上忙碌的行人,一边喝酒,一边发呆。
  傍晚的时候,又来了一行客人,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是一个小姑娘,比铺子里的那个小姑娘年纪稍长一些,两个男子,一个少年,一个中年汉子。
  那个中年汉子似乎与老铁匠相识,提了一壶酒过来,酒不是什么好酒,鱼肠巷酒肆中最劣等的水酒,满满一大坛子,小姑娘喜上眉梢,师傅只要有酒喝了,就不会常常管着自己,所以对那个中年汉子,很有好感。更新最快电脑端:
  不过那汉子开口时的第一句话,实在是欠揍,看在那一坛子酒的份上,小姑娘就不和他计较了。
  “周老汉,怎的还是这幅落魄样,匠人谷这几年,变化还挺大的,倒是你,一张臭脸更加难看了。”
  那个汉子还没有走进铺子,便笑呵呵的嚷起来,小姑娘不由得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一身酒气,比自己师傅身上的还要浓烈。
  老铁匠抬头蹙了蹙眉头,有些哑然,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又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不过终究是没有闭口不言。
  “好死不如赖活着,还能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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