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回、颠倒黑白 上

  雷公豹坐在院中,颇有大家风范,他不说话,旁人自然是不敢先开口,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樊玲花作为当事人,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她依旧昂首挺胸,这件事她本就在理,所以没什么好担忧的。
  不多时,又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走入院子,身后跟着一位同样穿着道袍的男子,两人一前一后,脚下虎虎生风,一进门,老者便与当座的老人家拱手打招呼,“大哥,矩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招呼一声。”
  原来,这位精神健硕的老先生便是雷家当家人的亲弟弟,一直潜心修道的雷公虎,同样是六十多岁的高龄了,眼不花耳不聋,雷家的事也很少过问。
  跟在身后的那个男子学着父亲的样子拱手行礼,“大伯。”
  雷家几位后辈之中,便属这位叫雷风鸣的最为有出息,他是雷风矩的堂弟,在匠人谷内城打理一家道观,也是雷家唯一一位进入匠人谷内城的子弟。
  雷家祖训有云,外城子弟不得入内,所以昔日雷风鸣进入内城的时候,在雷家上下颇有微词,尤其是现任家主雷公豹,几乎是破口大骂,指着雷公虎的鼻子怒不可遏,直言雷家子弟数典忘祖,甚至差点因此与自家亲弟弟断绝关系。
  不过经过这些年的维持,雷公豹与雷公虎毕竟是一奶同胞,不可能真的六亲不认,雷家也就不再追问这些事了,雷公豹似乎也渐渐明白一件事,世道变了,年轻人有自己的追求,他们这些老一辈的,是该放手了。
  雷公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哈了口气,就着袖子蹭了蹭,架在鼻梁上,抬头看着比自己瞧起来精气神好上不少的弟弟,叹了口气,说道:“终究是自己的家务事,实在不方便伸张。”
  雷公虎上前一步,有些不愿意了,“大哥,什么叫家务事,拿我当外人是吧,我若不是刚好在府上做客,这件事怕是根本不会与我说是吧?”
  雷公虎为了潜心修道,在村外一座山头上盖了一家私人道观,长年累月住在那里,只不过修心养性这些年,终究还是一个暴脾气,说话时几乎整个院子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雷公虎知道自家大哥的脾气,油盐不进,所以干脆直言道:“大哥,好赖话我也不说了,今儿个我到是要看看,是何人这样大胆,把雷家人当软柿子捏,当真是以为雷家好说话,便任由外人欺负了。”
  如此,雷家上上下下能说得上话的,都在今晚到齐了,当然了,除了那位年事已高的老村长,这种事情,实在不方便惊动雷家老祖宗。
  雷公豹压压手,咳嗽一声,这些年,这位当家人的身子不大好,到了他这个岁数,许多毛病便渐渐出现了,雷公虎曾劝他与自己一同修道,雷公豹只能笑笑,雷家这么一大家子人,难道就这样撒手不管了,他是一家之主,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过问,这辈子都是劳苦命。
  雷公虎虽然是个急性子,却也知轻重,识大体,此时不再过多言语,宽慰了嫂子几句,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雷公豹看着站在那里的樊玲花,语气沉稳的说道:“樊姑娘,你们在府上做客,雷家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樊玲花如实说道:“雷家热情好客,我们几位外乡人都是有目共睹。”
  樊玲花虽然看不惯雷风矩的所作所为,不过雷家为人处世的方式还是值得夸赞的,至少让她这个外人很是认同,无论是待客之道,还是饮食起居的安排,着实是有大家风范。
  雷公豹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樊姑娘为何要打断我家矩儿的一条胳膊,樊姑娘身为游侠,自然很清楚,游侠与我们这些普通人力量悬殊,樊姑娘为何要下如此重手?”
  雷公豹尽量克己复礼,维持公正,不过身为一个父亲,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皱眉,自己的儿子被人打断了手臂,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樊玲花轻轻舒了口气,她并没有被眼前的声势所吓倒,走南闯北这些年,这样的仗势并不少见,不过事关自己,她偏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一脸茫然的几个同伴,正声道:“雷老家主,明人不说暗话,雷风矩的胳膊确实是让我打断的,不过这件事的是非曲直,还望老家主弄个明白,莫要让大伙都蒙在鼓里,让雷家所有人都跟着蒙羞。”
  雷公豹还没有说话,身后哭哭啼啼的老妇人便站不住了,她跺着脚,指着樊玲花嚷道:“你这个恶毒的女子,你们来府上做客,我们雷家待你们不薄,你倒是好,打伤我家矩儿还有理了,老婆子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雷家。”
  老妇人越说越是来气,若不是老管家和儿媳妇拉着,怕是就要冲上来,插眼睛拽头发了。
  “住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嘈嘈嚷嚷的,成何体统,再这样胡闹,滚回屋里去。”
  老妇人还要再闹,被雷公豹一嗓子吼住了,便挣扎了几下,不说话了,不过依旧是余怒未消的盯着樊玲花。
  雷公豹沉声道:“带少爷上来,亲自对质。”
  老管家闻言,应了声,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老道人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清楚,好端端的,樊玲花为何要打断雷风矩的胳膊,之前同席而饮,雷风矩可谓是面面俱到,着实尽到了地主之谊,实在看不出此人有何处事不周全的地方。
  可是要说樊玲花无理取闹,老道人更是不会相信的,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什么误会,只要说清楚了,兴许就迎刃而解了。
  老道人想着与身边人商议一下,不过回身一瞧,着实是哭笑不得,子语和白菜皆是歪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姓弓的汉子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不时抬头打一个酒嗝。
  至于背上的葛三三,抓耳挠腮的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又睡着了,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