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落花洞女

  女娃穿了一件略显宽大的帽衫,是子语衣柜里的,老板娘倒是有不少女子的衣物,不过白菜的身子还没有长开,实在驾驭不了那种凹凸有致的布料,倒是这件衣袖盖过手指的帽衫,穿在身上还算合适。
  小姑娘叫白菜,当老板娘发现子语的房间多了一个邋里邋遢的女娃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句:“这个俏生生的女娃是哪里来的?”
  “捡的。”子语一本正经的回答。
  老板娘带着小姑娘梳洗了一番,又找了几件子语的旧衣物穿上,如此再看,小姑娘倒是长了一副精致的面孔,坐在那里显得极为乖巧可爱。
  梳洗过的短发随意在脑袋上扎了一个丸子头,白菜对于自己的打扮似乎满不在乎,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餐桌,肚子也十分配合的“咕咕”的叫了起来。
  子语很是殷勤的帮老板娘盛了汤,昨晚自己偷偷跑了出去,还不知道该如何向老板娘解释,也不知这个女娃有没有说漏了嘴,不过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他偷偷地看了老板娘一眼,见老板娘并未发火,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
  上了饭桌,老板娘又开始抱怨起茶楼的困难,茶楼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也不知这条老街什么时候会拆了,也许那时候可以多要一些补偿,子语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说起来自己可是在这间茶楼长大的,真要是拆了,还有些舍不得。
  说话间,老板娘忽然将手横在女娃面前,手中的一双木筷子正点在喉间,丝毫不用怀疑,只要再进一步,这双筷子的力道足以洞穿女娃的咽喉。
  白菜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子语却是有些不明所以,老板娘这是为何。
  “落花洞女可不是省油的灯,看来衙门的通缉令也是真的。”
  尽管做着这样危险的动作,老板娘依旧是妩媚的笑着,不过眼神中却是有些寒意,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娃是什么身份,所以才期待她会说些什么。
  白菜毫无形象的抓着一个鸡腿,正吃得津津有味,被这样一折腾,似乎是噎住了,不住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吐出一个鸡骨头。
  老板娘顺势将筷子移开,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娇柔妩媚的伸了一个懒腰,等到吃过了饭,老板娘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张摇椅上,做起了甩手掌柜的勾当,虽然是茶楼的老板娘,不过却什么事也不做,子语基本上包揽了茶楼所有的活计。
  老板娘慵懒的躺在那里,照旧掏出一个细长的烟斗,轻轻地嘬了一口,子语告诉小姑娘,茶楼可不养闲人,于是将洗碗洗衣的杂活交给了白菜,小姑娘倒是任劳任怨,干起活来也很卖力。
  子语想起老板娘之前说的那些话,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问了句,“老板娘,什么是落花洞女?”
  老板娘吞云吐雾,漫不经心的说道:“十万大山中供奉洞神的一群人,本以为十年前已经消失殆尽了,竟然还有一些余孽,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将一些女娃当成神所眷顾的人,那些女娃便是落花洞女。”
  子语听的云里雾里,简直比自己说书的内容还要精彩,“这么说落花洞女很了不起了?”
  老板娘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眼还在收拾餐桌的白菜,“你捡回来的那个丫头便是落花洞女。”
  显然身为被神眷顾的人,似乎过得并不怎样,很可能吃了上顿没下顿。
  听得出来,老板娘对于那群人并不待见,说话的时候仰着头,不时地吐出几个烟圈,听老板娘说,落花洞女的背上都会纹上一个花瓣的刺身,白菜的身上就有这样的东西。
  至于再多的事情,老板娘也没有细说,只道是这群人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子语见白菜已经将桌上的饭菜收拾妥当,自己倒是闲了下来,干脆靠着窗棂坐下来,附和着老板娘的话。
  “怪不得衙门的人要找他们的麻烦。”
  老板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又是说道:“不过十年前,那群人中可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断人生死的判师,可惜终究是生不逢时啊。”
  老板娘对于口中的事情都是不屑一顾,唯独说起这个判师的时候,眼中有了一些神采,不过转瞬即逝,很快被烟草的芳香淹没了。
  不过子语对于这样的轶事很感兴趣,见老板娘点到为止,不再言语,实在是如鲠在喉,便连忙问道:“那个判师又是什么人?”
  老板娘笑了笑,将烟斗在桌角上磕了磕,又顺手加了些烟叶,“单凭一人之力,将百余名白面逼得不敢上前,还能全身而退,判师柳莺虹,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
  子语闻言更是有些神往,与百余名白面对峙,那是何等威风,听名字还是一个女子,这么说来,一定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女侠。
  白菜却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神情有些失落的说道:“那是我阿婆。”
  子语楞了一下,阿婆?这么说,岂不是一个老奶奶?
  老板娘眯着眼睛看着白菜,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个女娃竟然是那个判师的孙女,不过也只是多瞧了几眼,仰着头顺口问道:“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些年,你阿婆可是判出了自己的生死?”
  这句话中隐含了多少悲欢离合,两个小娃娃自然是看不出来,白菜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阿婆失踪了。”
  子语似乎听出一些门道,昔日有那个判师的庇护,白菜这帮人过得还算安生,如今时过境迁,老判师下落不明,这些人也只能受制于人了。
  就是不知道老判师的失踪与衙门是否有关系,不过老板娘却是将烟斗一磕,起了困意,回屋休息去了,子语也不便多问。
  楚汉茶楼只是听书喝茶的地方,别的事情这里管不着,也懒得管。
  子语也回屋换了身行头,茶楼里陆续来了一些客人,他也该准备准备,开始说书了,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叫上白菜,这个小丫头手脚勤快,刚好能在茶楼里端茶倒水,自己也能喝上几口闲茶。
  茶楼中依旧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周老头是每日必来的常客,虽然这些年来茶楼饮茶听书的客人越来越少,周来头却是戏说道,只要茶楼不关门,继续经营下去,他便会日日光顾。
  子语倒是很感激周老头的支持,不过每次看到周来头来的时候只点一壶茶,连花生米都要蹭同桌的,又是一阵唏嘘。
  坐在书案后面,子语看着比平日里还要少一些的客人,又是叹了口气,他说书其实并不在乎氛围,见着人差不多了,也就早些开场,不过今日的客人不知为何实在少得可怜,便是一向赶早的周来头也是姗姗来迟。
  周老头进了茶楼,却是没有入座,而是直接冲着坐在那里的子语喊道:“小哥,你快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茶楼外面围了许多衙门的人,整条街都开始疏散居民,看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
  子语闻言皱了皱眉,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吧?
  也来不及多想,子语赶紧招呼白菜去知会一声老板娘,怪不得今日茶楼如此冷清,原来已经被衙门安排上了。
  急匆匆出了茶楼,子语不禁一凛,“好大的仗势啊。”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里是楚汉茶楼,这么多年都是雨打不动,想要在这里生事,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