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一百一十章 男儿西北有神州
她的伤比她想象中严重,但恢复也比她想象中好。
她的身上有很多道伤口,大部分集中在上半身,最严重的是哈什一开始射的那箭。
那箭把她的左肩洞穿,并且箭头是特制的,有倒钩。当时在战场上不能拔出,一拔出会导致整个左肩溃烂,所以当时赖将军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把箭羽砍断。
在来到镇北城后,赵秀秀把她左肩的伤口挖开,然后把残余的箭弄出来,清理好后就敷上草药。
其他的伤口也大多只是刀伤,伤口都不深。
最为危急的是当时顾安喜出血过多,整个人都没有意识了,不过现在人既然醒来了,也就没有大碍了。
只是血流得太多,面色看起来很苍白。
赵秀秀就经常过来,给她端来一碗鸡汤,又或是一个腊猪脚,怜惜的摸着顾安喜的脸蛋。
一边看顾安喜吃东西,一边说:“瞧把孩子给瘦的,多吃点。你的这些伤口呀,保不齐要结疤,长了疤就不好看啦!不过你年轻,身子骨好,多吃点疤就自然掉了,最后还是看不出来的。”
顾安喜喜滋滋、香喷喷的吃完,赵秀秀也很乐呵的收碗:
“小家伙真乖,胃口真好。”
说完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顾安喜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皮,心想赵姑娘真是个好人。
每次赵秀秀一出门,二林包管马上窜进来,他对于顾安喜能吃上赵姑娘开的小灶这件事很是羡慕,一双眼睛很是犹疑的看着顾安喜。
他闻着屋子里残存的香气,小声嘀咕道:“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赖偏将在顾安喜醒后便着手准备回玉泉城,他在办差途中遇上了哈什,导致没有完成任务,人也差点没了,这可是件大事。
虽说哈什不可力敌,可真要治他的罪,也是可以的。
于是他急忙想要回玉泉城述职,最起码报告途中极其意外的遇见哈什这件事,说不定就破解了对方的阴谋,将功补过了呢?
可是镇北城去玉泉城颇远,而且途中也有零星的狼图军队,不太安全,所以他决定还是先去昌平城。
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作何打算。
而顾安喜呢,她原本就像去昌平城找娘亲的,如今却是来了镇北城。
镇北城偏僻非常,最近除了他们之外也没外人来,所以她就只能等赖偏将回来后,又拜托他下次去昌平城的时候,了解一下情况。
顾安喜在镇北城养伤,玉泉城这边可就没那么太平了。
大凉和狼图打的不可开交。
大凉一开始是憋着一团火气,打法异常凶猛,而狼图似乎是抱着拖延的心态,所以竟然大凉占得了先机和上风。
随着时间的拉长,狼图也打出真火了,大凉也冷静不少,双方就基本持平,打起了持久战了。
而就在战局焦灼的时候,智沐来了。
他是在下午来的,只有一队护卫跟着他,没有仪仗队,也没有华丽盛大的登场。
他和慧静见面的时候,他没有穿龙袍,只是一袭青衣,他就坐在椅子上,由寿公公推着走。
而在他对面,是穿着一身将军甲胃的慧静。
智沐脸色平静,定定的“看着”慧静。
慧静脸色疲倦,眼底有一圈乌圈。
他也看着他的皇兄,但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的皇兄虽然看不见,可已经知道他在了。
他们互相看着,时间过去了一盏茶。
他们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气压,让旁人低下头不敢说话。
终于,智沐开口了:
“小安子呢?今儿怎么没看见她?”
慧静嗓子眼发涩:“她……她在去玉泉城的路上,被狼图军队袭击,生死未卜。”
他最终还是将事实老老实实的说了。
他本来也想去探寻小安子的去向,可是狼图不知发什么疯,把战场拉在了玉泉城偏西北处,这样一来就把玉泉城往西往北的来往和通讯全部截断。
他们暂时没有办法联络上昌平城了。
他也派出过一些小队沿途去寻小安子的痕迹,可是前线战况激烈,西北平原又大,搜索情况很不理想。
智沐仿佛早就知道,神色不变,他轻轻的说道:
“生死未卜?嗯?”
慧静突然觉得这样皇兄好恐怖,他咽了咽,有些心虚的说道:“是。”
“那你怎么不去找!”
智沐的声音陡然提高,夹杂着一股出离的怒气。
慧静突然觉得言语是那么的苍白,解释是那么的无力,可他还是说道:
“狼图堵在前面……我也派过人找过了,没找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智沐狠狠的打断。
只见智沐整个人跳了起来,跳到慧静的面前,指着慧静的鼻子发恨道:
“那你就带兵杀过去!把他们全杀光,拦路的全杀光!实在不行你就自己去找,哪怕是爬着,也要,一!寸!一!寸!的!找!完!”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慧静的脸了,声音发颤,后面几乎是一字一顿,怒气非常。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后面的人呼啦一下跟上了。
慧静苦笑,他知道智沐不是真的要他一寸一寸爬着去找。
而是怪他没有照顾好小安子,没有在小安子出事的时候保护她,也没有在小安子出事后第一时间找到她、呵护她。
智沐骂他是骂他这些,而他确实没有做到,也没有做好。
慧静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他最近很是心急,想要打出一道口子能恢复与玉泉城的通信。
他觉得由玉泉城附近开始找,希望要大不少。
可是他越是心急,战况就越是焦灼,他曾经一天之内下了三道军令,老将军们看出他不对劲,都纷纷劝他慢慢来,不要急着立功,战事打个几个月一年都很正常。
只有他和智沐知道,他们眼下哪里是想打胜仗啊。
他收了收心,脚下往军营将军府走。
他准备再加猛攻势,烈火烹油。
小安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无论你在哪里,也无论是不是一副骸骨。
——————
金陵的一处酒楼。
此处酒楼能登高凭栏而往下望,下面是围城的一道水。
水的那边是舫楼,依水而建的楼船,上面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此时都在歇息。
她们要等到晚上才会活跃,届时整座舫楼都会挂上五颜六色的灯笼,美丽非常。
书昕和童超应约而来,酒楼上靠窗那边已经坐了许多人,都是京城里的公子哥。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高声的呼喊叫嚣。
静的呢,就在一旁摇头晃脑,吟些酸诗作些腐对。
见书昕和童超来了,他们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为首那人嘻嘻哈哈的端着一杯酒,笑道:
“书昕兄和童兄可是晚到啊,要罚一杯才行。”
书昕一看这些人一副赢奸卖俏的样子,顿时很无奈的拱了拱手:“不知徐兄叫兄弟某来所为何事。”
那徐兄一边笑一边扶过书昕的肩膀:
“这不好久没聚了么。京城的公子哥,属你们俩最难约,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人顿时醉醺醺的举起酒杯,响应一片。
那徐兄也不叫他们罚酒了,拉过他们便按在了座位上。
书昕和童超也只能无奈的坐下,这个徐兄是这里家世最显赫的公子哥,不好不卖面子。
可是,他们的脸却慢慢的冷了下来。
这些人一到下午就在这里喝酒,他们会一直喝到傍晚,然后去对面的舫楼狎妓买笑、寻欢作乐。
那徐兄一坐下便招呼大家喝酒,其他些公子哥,也很给面子的把酒杯喝干,亮出杯底。
书昕和童超也拗不过众人的面子,也着着实实的喝了几杯。
酒过三杯,他们开始谈起风月,这家的姑娘笑起来嘴角有一颗痣,最是动人,那家的姑娘身子骨柔软,声音也柔。每当说起这些,他们就齐声嘿然的笑。
书昕越听越头皮发紧,越听越不自在。
他有些突兀的说道:“听说狼图已经兵集西北,而陛下也已御驾亲征了。”
场面顿时一冷,徐兄一边打哈哈一边对书昕笑道:
“书昕兄,今儿是来喝酒的,别说那些扫兴的话。”
书昕装作不懂道:“国家大事怎么就扫兴了?”
徐兄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这些东西在家听到耳朵都起茧了,难得出来喝酒,还说起这些,不是扫兴是什么?”
书昕哑然失笑,他们天天在这里喝酒狎妓,又怎么是难得出来喝酒呢?
其他公子哥听后竟然很是认同的点头。
书昕一个个的看过去,发现大部分公子哥一脸无所谓,只有少数面有愧色。
他知道和徐兄没什么好讲的了,拢了拢袖子,愤然离席了。
童超也跟着他走。
他们走过鸦雀无声的酒席,丢下了一句话:
“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他们走后,面有愧色的人或借口肚疼离开,或借口家中有事离开。
而那些没走的人,却不去管这些人。
他们举杯痛饮,像是要把这辈子都喝在这里。
他们譬如水上的蜉蝣,朝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