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八十一章 雷动

  如此过了三四个月,她们到处游玩,把凤满镇都逛了个遍。
  春天来了,不过巴渝这边四季如春,春天的到来似乎也对凤满镇影响不大,只是来往的豪客侠士愈加多了,不过凤满镇常年热闹,无论多少人来似乎都不太影响。
  被影响的只有来凤满镇的人。
  凤满镇虽然地界和北平相差无几,可是这里比北平繁华许多,每一处商铺都是新发现,每一处新商铺都值得流连。这里很少有民居,大多是来这做生意的,又或是来见识的。
  换句话说这里都是花钱和赚钱的,因此商贸气息很浓厚,商货的质量也很高。
  这里的人也都是面容和善,举止优雅,有江湖气却也不俗气。
  顾安喜每天都玩的很开心,今天去游湖,明天去后面的那座山去爬爬,后天去街上新发现的几家食肆吃上一顿。
  有久未相见的娘亲,有相逢知己的裘北归,顾安喜觉得无比的快乐。只觉得时光跑慢些好,让这些日子在她的记忆里过久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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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凉边境,镇北城。
  此处是大凉极西北之境,是大凉能掌控的最为西北的城池。
  再往西北走,虽然几十里内都算是大凉境内,可是实际上那里已经脱离大凉的掌控范围了。而再走一些路,就到狼图的边界了。
  镇北城与安西城,是两处边境重镇,两地离狼图边界距离相间,一处偏北,一处偏西。
  两城就像大凉伸出的两颗孤零零的獠牙,前面几十里是狼图,后面几十里才是大凉其他城池。
  它们的存在,象征着历代大凉君王意图西征狼图的野心,也象征卫国的前哨。
  自十年前,安西沦陷,镇北似乎也成了孤掌,只有每年春秋两季由大凉送来必须补给之外,镇北像是已然沉寂而泯然了。
  承平许久,纵然有安西城的沦陷,大凉也似乎不当回事了。
  此时刚刚入春,镇北城正是无比繁忙的时候。
  积雪融化,“猫冬”猫了一冬天的将士、罪民们开始播种、擦拭兵器、清扫大街、晒粮食等事务。
  这里距离大凉甚远,运输粮食多有不便,因此能够自给自足的还是由镇北人自己来。
  这里除了镇守的将士外,只有罪民,也就是人们常言的被“发配边疆”的罪人,他们通常是收到牵连,一族被流放边境。
  他们半农半兵,除了要做养活自己的农活外,还要协助这里的将士,进行日常的操练和兵务。
  尽管如此,他们和这里的将士相处了几年乃至十几年,早已熟络。而边境人文粗狂,将士们性子也直,所以他们日子倒也过得滋润。
  “老将军,刚忙完啊?”一个老农杵着锄头歇息,随口和路过的一人闲谈道。
  他对面那人满头白发,只有星星点点的灰黑,穿着简单的甲胄,脸上的皱纹很重,可是却有一股精气神在。
  “嗨,别说了,城门那儿有处墙塌了,估计是雪给压的。”
  老农点点头:“今年春天来得挺早,立春快到了吧?”
  头发花白的老将随口回道:“明天就是立春。”
  又说:“小老哥,我讨口水喝。”
  老农指了指树荫下的水桶,示意老将军自己去喝。
  老将军也不多说话,径直走过去打开盖子,也不避讳,用里面的大木勺舀了瓢水就喝。
  在这里,老农像一个老农,普普通通的老农,任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个官,被儿子牵连举族来了镇北,已有十余年。老将军不像一个将军,反倒是像一个地方上的伍长、保长之类的小官,和老农打很深的交道。
  老将军灌了好几瓢水,水珠在他的胡子往下掉。
  他还没喝完,就听见老农几声急促的呜咽:
  “老、老将军,你快看,你快看呐!”
  老农的声音无比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老将军目光炯炯,并未惊慌。
  他扭头向老农的目光所处看去,只见一抹孤烟,缓缓飘上青天。
  敌袭!有敌袭!老将军陡然一惊,狼图居然已经进了前哨?不然为何前哨燃起了狼烟。
  他心里思考如电,可是身体却是跑动了起来,招呼身边的兵士召集各将士。
  城楼上,老将军已然全套武装。
  他的眉毛皱的比脸上的皱纹还深,因为眼前的情景实在蹊跷。
  三十六处前哨,只燃起了一处狼烟,还是距离镇北最近的那处前哨燃起的,而极目远眺处,已然是灰尘滚滚,那是狼图铁骑踏在尚未长草的地上所溅起的灰尘。
  是狼图奔袭太快,来不及反应,还是前方出了什么岔子?
  此时刚过冬天没多久,他们还没和前哨建立联系。
  狼图的骑兵近了,老将军已经能看见狼图前锋了。
  他眉头皱的更近,狼图此次出兵之数量、兵甲之精良,绝对是几十年之最,看到前锋将士那副精美的铠甲,就知道狼图已经暗暗筹备了许多年了。
  难道狼图想要全面进攻了?老将军心下一沉。
  他招呼来一个耳将,问他下面的兵士准备得怎么样了。
  镇北城饱经风霜,将士们都经历多场战役,所以很快就已经准备就绪,要迎战来敌。
  狼图的兵士在距离镇北城远处停下了,出来了一人。
  老将军目力极好,能看见此人头发也有些斑白,似乎也是位老将。
  这位狼图老将不解面盔,一手遥指镇北城。
  用草原语大吼道:“狼图等了五十年,我也等了十五年,如今大凉镇北城就在眼前!草原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了历代草原先烈!为了我们的王布巴固德!杀!”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狼图的兵士杀声震天,如同潮水般向镇北城涌去。
  而镇北城城楼上,老将军亦怒瞪圆目,高声喝道:
  “全军听令,出击!”
  镇北城城门大开,镇北兵士亦如潮水般向外涌出。
  狼图若要战,那大凉便无避战之理!
  大开城门,出城迎敌,与敌人在城外厮杀。
  一般来说,守城方不能轻易陷入守城战,因为守城战相对来说消极,除了把战局拉进死耗战之外毫无意义。而这是守城方最后也是最无奈的决定,因为这意味着除了枯守城池、等待救援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他们选择城外迎战,把狼图杀退。
  狼图的骑兵时隔多年终于再度在这片土地上驰骋,带着草原的火焰,带着草原的星光。
  镇北城的兵士几乎是一开始就开始折损,狼图的骑兵在平原上的冲锋无人能挡!
  可镇北城的兵士也是经验老道之辈,出击只是为了引敌,镇北城是内陷之势,再加上平日里构筑的防御工事,骑兵到了城外的某个距离便难以冲锋。
  镇北城的兵士就是利用这点,把狼图的骑兵引进来,再进行厮杀,后来的骑兵止不住冲锋之势,被地势和地上的尸体绊倒,然后仓促掉下马,就会任由大凉士兵点杀。
  狼图老将也意识到这点,无奈让将士们放弃冲锋,以步兵在内作战,骑兵在边上回旋绞杀为战术。
  这场战役从上午打到黄昏,陆陆续续打了好几个时辰。
  见人马疲累,夜晚也要来了,唯恐镇北城还藏着一队奇兵精力充沛,借着夜色出城作战,狼图老将只能下令鸣金收兵,退守十里结营收兵,稍作安顿。
  他虎目含泪,为自己攻克不下而暗自懊恼。也为夙愿如此接近,却不得展而忿恨。
  他深深的看了眼镇北城,发誓自己肯定要踏破这个城池。
  镇北城内,老将军全副武装的坐在府内,将军府他寻常是不用的,只有在战事时期才入驻,为的就是方便发号施令,引领战局。
  他面容疲倦,铠甲浴血,正在听耳将对于我军伤亡人数的汇报。
  他先前也下城冲杀过两回,可惜身体年迈,体力不支,被副将劝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对于局势有些头疼。
  眼下正是初春,镇北城要播种务农,事务繁忙,而狼图的牧羊也需要放牧至水草丰盛的地方,两边可谓是都很忙。可狼图此次大肆进攻,岂非没有依仗?
  他细细嘱咐耳将有关于伤兵的处理,嘱咐今晚得需加餐,且要见荤腥,嘱咐今晚要安排几只小队在外巡逻。
  待到这些都嘱咐完了,他犹豫再三,还是写了封密信,叫了传令兵把这封密信传给后方城池的府尹。
  镇北城是没有府尹的,这里没有民生,自然也没有府尹,况且只要有点势力,谁会被发配到这个地方?
  老将军做完这些,喟然长叹,这真是一个多事之“春”。
  黄昏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他此时没有皱眉,可是却仿似比白天又老了十年。
  一封密信辗转几处,去了洛阳和皇城。
  洛阳和皇城偶有兵乱,这封信似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双方依旧互相倾伐。
  与此同时,狼图出兵大举进攻镇北城的消息传到了另外几个地方。
  出于某些考量,这则消息没有传达到民间。
  民间依旧一副升平的模样,还在春节庆祝的余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