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八十章 好时光
当然也不是把问题解决了,而是把问题隐藏起来了。
她们都知道顾三娘迟早又要去刺杀狼图国王,但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起这件事情。
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顾三娘心志坚定,说要去做的事情肯定要去,常人无法改变。顾安喜不想让她去,可是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歇斯底里、撕破面皮,还不如正如裘北归所说,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桌子上红当当的摆了一片,顾安喜正在埋头苦吃。
除了有她一直想吃和麻婆豆腐和辣子鸡丁以外,还有一道灯影牛肉和其他几个菜。
灯影牛肉是通州特产,其他地方也偶有流传,可是都不地道。
凤满楼确实厉害,只要有钱就能满足客人的一切要求。
这灯影牛肉是专门请的一位通州厨子做的,端的是薄如蝉翼,在灯光下能照出纹路。
麻婆豆腐呢,看上去其貌不扬,可是每个豆腐块都大小均匀,豆腐块之间的肉末也分散均匀,让人一勺子舀上来的豆腐和肉末相差无几,口感富层次变化之余,于盘上的排列亦整齐划一,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辣子鸡丁最为抢眼,因为满盘子都是红色的大辣椒,间中还有小辣椒和花椒,星星点点的只有一些鸡块在外面。所幸盘子很大,也应该有一整只鸡的分量。
顾安喜埋头苦吃,一张小脸吃得红彤彤的,与满桌子的辣椒相互辉映。
她吃得鼻头冒汗,嘶呼嘶呼的小喘气。
顾三娘给她倒了碗水:“吃慢点。”
顾安喜嘶哈嘶哈的喘气,委屈道:
“我吃得也不快啊。”
她吃得确实不快,只不过这些菜对她来说颇辣,所以吃起来嘶哈嘶哈的喘气,看上去吃得很是急切。
这些菜虽然辣,可是也辣的过瘾,辣的开胃,顾安喜刨了好几碗饭。
顾三娘摸摸顾安喜的头,笑道:“傻孩子。”
顾安喜从碗里抬头,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眨巴眨巴道:
“娘亲你也吃呀。”
裘北归在一旁说道:“伯母受了外伤,是不能吃太辛辣的吃食的。”
他在一旁夹着辣子鸡丁吃,显得优哉游哉的。
桌子上还有一大碗汤面,比较素净。是给顾三娘吃的。
“这样啊。”顾安喜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娘亲不能吃辣的太惨了,这些菜明明都很好吃的。
她左想右想,最后小心翼翼的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块辣子鸡丁,这是快很大的鸡皮,辣子鸡丁里面鸡皮炒得很脆,而且很香,是里面最好吃的一部分了。这么大的鸡皮,也很是少见,能吃到就像是吃到一个只有一层薄薄的蛋白,而且里面的黄是流心的咸鸭蛋一样幸运。
她把这块鸡皮夹到顾三娘的碗里,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娘亲吃这个,这个好吃!”
她又看见裘北归的目光扫了过来,连忙解释道:“这个不辣的,这个不辣的,娘亲可以吃!”
裘北归觉得好笑的摇摇头,辣子鸡丁怎么可能不辣,不过受了伤也不是一点辣也不能吃,只是需要多加注意而已。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越发觉得这俩母女就像两个小孩儿,有着长不大似的任性。
这不,顾三娘看自家闺女给自己夹菜,顿时大为感动,但是她眼珠子一转,甜腻腻的撒娇道:
“我要宝宝喂我吃~”
顾安喜皱了皱小鼻子,说:“咦~娘亲这么大了还要人喂,羞羞!”
顾三娘娇嗔道:“我就要宝宝喂嘛!你小时候都是我喂你,现在要宝宝喂下我怎么了!”
娘亲好像说的有道理,于是顾安喜夹起那块酥脆鸡皮,凑到顾三娘面前。
“啊——”顾安喜长大了嘴,像哄小孩子一样,好教小孩儿模仿。
“啊——”顾三娘也长大了嘴,好像真的是小孩儿一样。
顾安喜神情专注的把那块鸡皮送进顾三娘口中,完成后舒了口气,欣喜道:
“好了。娘亲快吃,吃了娘亲也是个乖宝宝!”
乖乖,在一旁的裘北归都看愣了,哪有人这么说话的,哪有人这么对长辈的。
他和师傅虽然都不拘小节,百无禁忌,可是也讲长幼尊卑。
如果那天他喂小老头一颗蚕豆,还夸他是好宝宝,那他肯定会被打残废。
裘北归想了想自己叫自家小老头好宝宝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三娘咯吱咯吱的咬着鸡皮,看她吃都觉得鸡皮酥脆香美,她也眯着眼,一副被自家闺女称呼乖宝宝很是受落的样子。
在一旁的裘北归震惊了,这还是个宗师么?
这还有宗师气派么?这还有长辈风范么?
裘北归面色古怪的想,可能世外高人都有些怪脾气,而这位大师的脾气特别一些吧。
“娘亲你看,你看不看得见我的眼睛?”
顾安喜夹起一块灯影牛肉,放到自己眼睛前面,对着顾三娘说。
顾三娘说:“看得见!我看见宝宝的眼睛了,还在眨眼!”
顾安喜很是疑惑的眨眨眼,说:“可是我方才没有眨眼啊。”
顾三娘说:“你眨了,还眨了好几下。”
“是吗?”顾安喜不做辩解,把这一块灯影牛肉送进口中,然后夹起另一块。
“这块呢?这块好像厚一些,娘亲你能看见我的眼睛么?”
她香香的咬着灯影牛肉,咕哝着说道。
“唔……”顾三娘陷入了沉思,仿似在仔细辨识。
“你这只是想吃吧!”
顾三娘恍然大悟道,毫不留情的揭穿顾安喜的“阴谋”。
顾安喜咬着牛肉,含含糊糊的答道:“哪有。”
顾三娘嚷嚷道:“你就是!”
顾安喜:“娘亲,先别说这个了,你看看这片能不能看见我的眼睛。”
顾三娘:“哦哦,这片看得很清楚~”
裘北归扶额,对这两位“宝宝”很是无语。
任旁人如何去看,这对母女都像一对古灵精怪的姐妹而胜于母女。
任谁也想不到,这位眼睛眯着的少妇是一位大宗师。
裘北归想起这位大宗师对自己的指点,感慨万千。
有一天他在月下抱剑思索,巩固自身刚突破的境界,旁边忽然轻飘飘的来了个人。
能有这番功底的,这楼里只有一人。
他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回身见礼。
顾三娘摆摆手,说:“你在练功,那就好好练,不要被我影响。”
她面色清冷,在此刻才有一丝高深的高手风范,玄妙非常。
裘北归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在大宗师面前练功当然不是练功,而是一个让宗师纠正自身武功缺陷的机会。
他缓缓拔剑,每一刻都有残影掠过,那剑露出的锋芒每一寸都与上一寸整齐划一。
随着剑的锋芒越来越光,裘北归的气势也在一截一截的提升。
到了最后,整把剑都被拔了出来,裘北归的气势也到了最盛。
就在此刻!他挥出了一剑,这一剑妙手天成,在气势最盛的那刻挥出,带着沛然的莫名之势。
那剑在月空中划了一个圆,半空中似有人在幽幽的叹息。
这剑,就是裘北归目前最巅峰的一剑,也是他极精气神的一剑。
他收剑,面有得色。他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寻常的练剑侠客是看不透他这一剑的,世间也少有人能把剑练到这个程度。
顾三娘观后劈头一句便是:“何为剑?”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劈在了他的心里,在他气势盛极之后,在他自傲之后。
裘北归内心激荡,当下就要脱口而出回答,可是他毕竟知道眼前的是大宗师,故还是思索一番,答道:
“我手中之剑便为剑。”
顾三娘不管不顾,继续劈头一句:“何为你?”
我?裘北归内心狂震不已,反复咀嚼。
最后,他似有所悟,对顾三娘行了一礼,道:
“多谢前辈。”
顾三娘嫣然笑道:“你资质之好,我生平少见,可是,你也得明白‘刚极易折,慧极必伤’的道理。”
她幽幽而去,空中似乎还有几声叹息的疑问:“何为你,又何为剑?”
裘北归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有所感悟。
顾三娘问何为剑,表面上简单非常,亦是千人千答,可也能从中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品质。
而裘北归答:我手中之剑便为剑,两个“剑”虽然都用“剑”字,可是前者指的是“剑”这个器,而后者指的是由剑衍化的理念、意志,是“我”的体现。这个回答合起来就是裘北归对剑乃至剑道的理解,他手中的剑是达到目的的“方法”,但他的个人意志,却是无比坚定。
随后顾三娘又再问何为你,是细问裘北归对于己身的明悟,若他以剑释道,以剑释我,那他又是什么呢?他又怎么能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呢?
这是近乎法理的有关“我”、“道”和“剑”的纠葛。
裘北归似懂非懂,好似有万般头绪,又好似无从下手。
但这也正常,若是他真的弄懂,那他也就明白了心中之道,了悟“剑”与“我”的关系。那就是真正的大宗师了,不在拘泥与手中之器,万物义理,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