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七十九章 关心

  裘北归慢慢走到顾安喜和顾三娘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没应,他喊了几句,等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反应。他只好走回自己的房间,可是却惊见自己的房间门却是半掩的,这才想起自己出门觉得凤满楼安全非常,没有锁门。
  他推开门,却是看见顾安喜扑在他的床上,把头埋进了一团被子里面。
  他走了过去,坐在床沿上。
  顾安喜扑躺在床上,一头秀丽乌黑的长发便从身后披到了床沿。
  他轻声唤道:“小狮子。”
  顾安喜闷闷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见顾安喜的情绪稍稍平复,甚至还有心思说些小俏皮的话,当下心中大定。
  也是笑道:“我看你把头埋进被子,而正常睡着了都会自动自觉的把头伸出来呼吸的,所以以此判断你没睡着。”
  他当然不会说:你才进来多久就睡着了,你是小猪吗?
  顾安喜闷在被子里“哦”了声。
  裘北归想了想,委婉的说道:
  “之前不是和你说好了么。”
  他说的是之前在湖边和顾安喜说的话,他叫顾安喜珍惜相聚的时光。
  顾安喜猛地把头探了出来:“可我就是气!”
  她说完又闷闷的坐在被子上,像是觉得生闷气有点丢脸。
  裘北归温言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气也实属正常,你还没发过脾气吧?发脾气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有些东西说清楚会好一点。”
  顾安喜闷闷道:“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我见到娘亲就不自觉的摆出一副冷脸。我、我感觉好奇怪,娘亲也是一副冷脸,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好陌生。我、我是不是不爱娘亲了,娘亲也是不是不爱我了?”
  顾安喜越说越急,慌慌张张,患得患失。
  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裘北归反而松了一口气。
  要是一直都冷冰冰的,那才难解决。
  于是他决定加把火,状若无意道:
  “昨天好像听你说你娘受伤了?严重么?我看见你走后她掩着心口,似乎很疼的样子。”
  这话一说,顾安喜果然大惊失色,连忙站了起来,坐不住了。
  她喃喃自语道:“坏了坏了,我肯定是气着娘亲了,她旧伤复发了。”
  她急的团团转,有心想下去找顾三娘,可是又有顾虑。
  她一跺脚,决定下楼去找娘亲,可是这时候,裘北归却拦住了她。
  “下面人多嘴杂,暴露了前辈受伤的事情恐怕不好,不如我先下去看看情况,把伯母叫上来,你看如何?”
  他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可是他猜到顾安喜关心则乱,心急如焚下必定失去思考。果然,顾安喜咬了咬唇,没有细想便推着他说:
  “快去快去!”
  裘北归出了门,还不忘嘱咐道:“回你的房间里等!”
  他的嘴角蜿蜒出一道笑意,此时,计划只差最后一步。
  楼下,顾三娘双目无神的看着戏台,此时正是上午,当然没人表演,所以戏台上是空的。
  桌子上的吃食更是一点没动,顾三娘捏着筷子,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裘北归把这一切都收进眼底,缓慢的接近顾三娘,然后突然加速到她面前,神情焦急道:
  “伯母伯母!不好啦!安喜兄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我看她躺在床上似乎病恹恹的!”
  顾三娘手中的筷子一下就掉了,她站了起来,浑身气势尽展,席卷了整个凤满楼。
  这股气势虽然没有针对裘北归,可是裘北归离她最近,竟然被这股气势震得几欲跌倒。
  外面客人虽少,可还是有几桌子的,当下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宗师气势!”此人是大宗师!
  裘北归也心下狂震,这就是宗师之力?这就是宗师气势?竟然如此恐怖,仅仅是气势就难以抵御。
  顾三娘没有多做停留,脚尖一点便飞似的上了楼。
  裘北归从震惊中收了心,连忙跟上。但心中还是狂震,这便是大宗师么?武林中最顶尖的强者名宿。
  她们的房门虚掩,顾三娘一掌便推开了。
  在她的视角里,只见顾安喜神情呆滞,“面色苍白”的坐在床边,似乎真的急火攻心,害了病。
  其实顾安喜只不过是关心则乱,慌了心神,故神不守舍,状若呆滞,而面色苍白也只不过是顾三娘先入为主的臆想。
  顾安喜抬头看顾三娘,一张小脸失魂落魄,弱弱的喊:“娘亲……”
  她声音柔弱,在顾三娘看来就是身子虚弱,连忙凑近了顾安喜。
  急切道:“宝宝,你没事吧?”
  顾安喜看见娘亲近在咫尺,胡思乱想的心顿时有了依托,急急忙忙的抱住了娘亲,柔声道:“娘亲!”
  她们俩紧紧抱住对方,情感交结,一时之间之前的委屈、愤怒、彷徨、无助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在拥抱的共情中互相冲击、抚慰。
  “娘亲!”、“宝宝!”
  她们深情喊道,全然没有了芥蒂。
  而门外,促成这件好事的裘北归面带笑意,轻轻的合上了门。
  他隐隐自得,心道,不愧是我,机智聪敏的青莲小酒仙啊。
  她们抱了会儿,随后又问起对方的状况,顾安喜问娘亲伤口怎么样了,顾三娘则摸了摸顾安喜的额头,关切的说:
  “好像是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
  顾安喜很迷惘的看了看顾三娘,摸了摸她的伤口:
  “娘亲,你这里还疼不疼。”
  顾三娘方才一直捏着筷子,现在摸顾安喜的额头,自然觉得有些热。
  她回道:“娘亲不疼。傻孩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安喜破涕为笑:“看到娘亲哪里都舒服。”
  顾三娘放心了些,又摸了摸顾安喜的头:“傻孩子。”
  裘北归坐在楼下,喝着残茶。
  心里面悠悠然想:两人吵架,最需要的不是其他,而是两人能做到起码的沟通,在这之前需要的是其中一人的让步,让两人能接触。让步可能意味着妥协,而这又会在人心下留下芥蒂,难免会把一件小事弄得复杂,最后又变成诸如态度、理解等的问题,然后又再翻起一些陈年往事,事情就变得没完没了了。
  世事啊,总是诸多烦恼,而关系再好的一对人,也少不了龌龊和争执。一吵起架来就忘了之前的美好,反而是把些许的摩擦放大,乃至变成仇恨,说得多了,好像也就真的变成仇恨了。
  又有谁像安喜和她娘亲一样,有着一颗玲珑清澈的心,能够坦诚、能够率真、能够关心对方、能够在乎对方,乃至一调和就破除矛盾呢?
  他如此想着,心境好像有所突破,仿似突然破开了一层壁垒,眼前皆是明晃晃的天空。
  浑身内力激荡,脑海中有关于剑的种种皆在重组、幻灭,最终,只剩下一剑,破开了新的天地。
  裘北归难掩自己心中激荡,“唰”的一下抽出了剑,在堂中开始舞剑,他的剑光清冷迷人,一时又像醉酒之人胡乱挥舞,一时又像是初学剑之人,每一剑都犹犹豫豫,拙劣无比。
  在外面的酒客还在震惊和讨论刚才的那位大宗师,此时看见裘北归舞剑,当下就有人笑了出声,随口道哪里来的小鬼,剑都没学抓稳就出来闯荡江湖。
  可是看见同桌有见识的人皆面色凝重,眼珠都不转的看着他,又多看了几眼。
  这才发现裘北归的每一剑虽然质朴,仿若随手挥舞,可是都暗含法理,犹如天成,寻不出一丝破绽。
  有些人把自己代入当做裘北归的对手,不一会更是齐齐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们都惊异的发现应付不了几剑便会败下阵来。
  之前小看裘北归的人脸上皆是一片羞红,自己见解太低,竟然看不出眼前的这位高手。
  眼前的这位,虽然年青,可是一身剑法却已然由简入繁,再由繁入简,已臻化境。是一位剑法大成的高手,若是假以时日,让他再修炼几年内力,打磨打磨,又是一位宗师。
  宗师,众人心中火热,又是感慨,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看见一大一小两位宗师,真是难以相信。
  而裘北归长呼一口气,缓缓收剑,他感觉到自己的剑法有了很大的突破,去了一个新的境界,欣喜非常。还在细细回味舞剑时的玄妙之感。
  他今日受顾三娘大宗师之气势影响,她渊渟岳峙,一站一立,挥手之间宛如天成,就像是天地在随之而动。
  见识到大宗师之风范,又近距离感受到了这股气势,处理顾安喜的这件事又有了些感悟,竟然引起了心境的突破。剑法上的瓶颈居然也破了!
  而今剑法由繁入简,已是少有人达到的境界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裘北归暗想。
  师傅他中年才习剑,可是剑法到由繁入简之境也花了将近三十年,自己虽然是从小习剑,武功底子好,可是和剑法境界无关,却也只花了不到二十年。
  端端是世事难料啊,想必师傅知道也很是惊愕。
  裘北归这么想着,又想到自己又有感悟,不会又突破吧?
  他这么一想,又哑然失笑,自己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