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七十一章 星辰

  圣女满脸不甘心,可输了就是输了,她叹了口气,也就缓了过来,恢复那股子清冷的劲儿。
  只不过,她看了看同样雀跃着冲过来的裘北归,有些犹豫。
  是不是还要再打一场呢?她方才连连使出了两招秘术,对自己的内力消耗很大,而且也对内力的调息有影响,再打一场恐怕不合适。
  “我赢啦我赢啦!”顾安喜像个小孩子一样跑过去抱住了裘北归。
  裘北归在她打架的时候一颗心是揪着的,现在她赢了自然也替她高兴,可是被她一把抱住,心里又猛然突突地跳了几下,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赢啦我赢啦!”顾安喜在他怀里一边蹭,一边说着。
  裘北归这才发现顾安喜只矮了他一个头,他若是一低头,正好可以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
  顾安喜蹭了一会儿,没留意到裘北归的异样,仰起头对着裘北归说:
  “叫你小瞧我!现在我赢啦!”
  她皱着小鼻子,露出小虎牙憨笑。
  这个小傻瓜,她刚才还觉得她成熟了不少了,看来还是那般傻。裘北归没好气的想。
  可是嘴里说的却是:
  “哇!好厉害!”
  “那是当然!”顾安喜小尾巴翘起老高,骄傲的一甩马尾就挣开了裘北归的怀抱。
  裘北归陡然之间失去了温香软怀的感觉,心里还有些失落。
  一抬头,却看见了圣女幽深而又忧虑的眼神。
  他当然是懂的,连忙说道:“我与她是一同前来的,所为的也不是那龌龊之事,圣女不必担忧,好好休息罢。”
  知道不必再打一场后,圣女明显松了口气,她调息了内力,又整理好身上的凌乱,便问顾安喜之前所说的“好方法”是什么,又需要她做什么?
  顾安喜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摆摆手说:“这个不急,打了这么多场,我们也饿了,不如吃点茶饭吧。”
  客人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客人在凤满楼吃饭需要姑娘服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圣女就没有学过服侍男人。所以圣女现在又有些迟疑了,不知道该这么说才好。
  顾安喜像是早已料到似的,又摆摆手说:
  “圣女金娇玉贵,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你来,我知道楼里有一个姑娘,做这些就很在行。”
  圣女:“谁?”
  顾安喜:“她叫‘淑媛’。哦,对了,在楼里她有另一个名字,叫‘希绫’。”
  希绫被叫了上来,还很错愕懵然,缩着肩膀惴惴不安,心里不住的在胡思乱想,一时在想是不是没收客人的钱被发现了,一时又在想是不是白天又做错了事。
  她颤颤巍巍的来到第九楼,推开门,却发现两个脸熟的人。
  那两个自称是老顾和老裘的人。
  他们正坐在桌子旁,自己斟着茶喝。
  希绫睁大了眼,欣喜道:“是你们!”
  顾安喜见她来了也很欢喜,她白了眼裘北归,对希绫说:“好姐姐你终于来啦,这家伙笨手笨脚的连泡个茶都不会,还是姐姐泡的茶香。”
  裘北归白了她一眼,静静吃茶。
  希绫诚惶诚恐的走了过来,还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圣女,圣女又戴上了面纱,脸上看不出表情。
  希绫略略放下心来,对着顾安喜展露笑颜:
  “老顾说笑了,奴家的茶艺不过凡凡,泡出来的茶又哪会香一些。”
  她这般说着,却是很顺从的坐下来为他们泡茶。
  其实目的哪里是喝茶与泡茶,希绫心里明白,就算是凤满楼的姑娘,一般人也走不上第九楼,换个说法也成立,走上第九楼的都不一般。她借着机缘上了第九楼,人生便有些不一样了。
  在楼下喝茶未结的账,如今结了。
  希绫为他们斟茶,心情复杂。
  圣女的目光低垂:“人是找来了,茶也喝了,饭菜也吩咐下面在做了,阁下要我作甚?”
  同时,裘北归探究的目光也追了过来,想看顾安喜究竟想出了什么办法。
  顾安喜嬉笑搞怪道:“你们且附耳过来,听我一言。”
  楼下的人屏息以待,都在等一个结果。
  谁都没想到,天涯刀在今天重出江湖,这让一切都有了变数。
  无数人翘首以待,十五年前的天下第一刀的继承者,天下第一刀之后的新生一代的江湖领军者。
  今天的碰撞,将擦出一片夜的火花。
  众人等着,忽然看见第九楼的栏杆处出现一个款款的身影。
  她脸上带着面纱,手里拿着一副古筝。
  众人哗然,最后竟是圣女胜了么?
  他们还未有所反应,便见顾安喜捏着茶杯出现在圣女的旁边。
  众人一脸懵,这到底是谁胜谁负。
  下一刻,圣女就抚起了古筝。
  只听悠扬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凤满楼,那声音初时如同莺鸟鸣啼,复时如同珠落玉盘,回音往复,络绎不绝。
  古筝声透过圣女的功法传开,越过一层层的月光,和月光下的一座座楼,铺满了整个凤满镇。
  圣女轻启檀口,于是她的声音便传满了凤满镇。
  那声音依稀唱的是: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嘴巴~真奇怪、真奇怪。”
  顾安喜在旁静静的听着,圣女的声音有股子清冷劲儿,不像她娘亲唱的那般欢快。
  这首童谣是娘亲哄她睡觉时候唱的,她儿时就在这一声声缓慢而又清澈的时光中入眠。
  她还记得吃完饭的午后,太阳很大,一切都昏昏沉沉的,连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她和娘亲躺在床上午睡,她们家开着后门,一阵一阵的微风吹拂进来,很舒服,顾安喜就在娘亲的蒲扇和童谣声中进了梦乡。
  她是多么怀恋这一声声的童谣啊。
  如今听起来,既像是回忆中的声音,又好像不是那种感觉了。
  顾安喜感慨万千的想着,思绪飘到了很远。
  在这之前她还专门问过裘北归,问他有没有听过这些个童谣。裘北归说他听过“洗澡澡”这首童谣,让她多少有些疑惑和忧虑,她一直都以为娘亲唱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她也从未在别的地方听过。
  她也担心如果这些童谣是北平惯有的,那娘亲听了就一点儿反应就没有了。
  幸好裘北归说这个童谣他没听过,让顾安喜多少有些放心。
  殊不知裘北归哪里听过这些童谣啊,这些童谣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圣女的声音浅浅的传遍了整个凤满镇,此时已经入夜,无数人自梦中醒来,半梦半醒的听着这一首不是送给他们的童谣。
  楼下的人也在静默的听着,他们没有明确知道到底是谁赢了,可是现在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品味着这首曲子有何离奇之处,心里也在感叹江湖上又出了一个少年天才。
  或许在接下来的几天,这首曲子的调子将会传遍半个江湖,成为后面半个月江湖人士的谈资。说起一江湖新秀闯第九楼成功,就必然会谈起这首圣女唱的小曲儿——就会说起这江湖新秀性格古怪,打赢了其他的啥也不干,就要圣女弹琴唱歌。
  这也是顾安喜的目的,若是娘亲在哪里听见了,也就知道顾安喜在找她了。
  楼下那白袍剑客目瞪口呆,丝毫不敢相信自己奉为谪仙的圣女正在上面为一男子抚琴,而那男子,就是之前在酒楼与他辩驳的毛头小子。
  他感到一股浓浓的羞辱,他虽看不清楼下顾安喜的神情,可是却分明感觉她的目光轻佻而又做作的在他身上停留。他气得发抖,顿时又觉得四周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他一言不发的推开身边的人,走了。
  而楼上,顾安喜喜滋滋的看着楼下众人,第九楼距离第一楼甚高,她从高处看下去,只看见一个个小黑点,连人都分辨不清。
  她努力辨识着楼下的人,看着这些平时看不到的风景。
  忽然,她有些乏味,于是她问圣女:
  “你平时住这么高,不会觉得寂寞吗?”
  圣女刚弹罢一首曲子,闻言浅笑道:
  “我自幼便住在高楼,倒也没觉得什么孤独寂寥,反倒是能与日月星风作伴,又是常人得不到的体验。”
  她功力如此深厚,乐器的造诣也如此之高,未必没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
  顾安喜点头,说道:
  “这里是很静,风吹过的一点点声音都能听见,可是我就不行啦,要是住几天还好,住久就不行了。”
  圣女:“其实不止是风声,若是再晚点,运气又好的话,还能听见星辰的声音。”
  顾安喜:“星辰的声音?”
  圣女:“是啊,星辰移动的声音,他们不停歇的走,从这边走到那边。”
  顾安喜:“那星辰走的声音是什么声音,是牛车拖着货的声音吗?”
  圣女想了想,说:“我没听过牛车的声音,不过想来是差不多的,星辰走的声音是慢慢的、轰隆隆的声音,它们走的很慢,可是走的很坚定。”
  顾安喜“哇”了声,开始想星辰走过的声音是怎样的。
  天上恒古的星辰缓慢地走动,自这边走到那边,不知要走多少年,却也丝毫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