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五十一章 叫花子鸡

  篝火逐渐熄灭,余温还在灼烤着大地,裘北归传承百年的秘制叫花子鸡终于要“出土”了。
  裘北归和顾安喜一脸凝重,裘北归用顾安喜的刀拨开篝火,露出了下面松松软软的土地。他从土里面把一个土球挑了出来,包裹着叫花子鸡的土球由于加了些草灰,所以还算凝实,很轻松的就挑了出来。
  一个约莫有人头大的土球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顾安喜问:“这怎么吃?”
  裘北归仿佛想到了等会的美味,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说:
  “你就看好罢。”
  说着,他双手运上了一丝内力,直接就把土球剥开了。
  一时间,内里似乎有黄金般的光芒闪动,色彩与热气、香味一并飘了出来。
  “哇!”顾安喜无意识的赞叹道。
  暖黄色的鸡肉在土球中,在微弱的篝火和皎洁的月光下,表面浮动的光芒似是黄金。鸡毛也早已与泥壳合一,轻轻一剥就脱落了。鸡的香味尤其动人,没放调料也有一股肉的本香。
  顾安喜顿时激动了,眼巴巴的看着鸡,眼睛都挪不开了。
  裘北归轻笑,对她说:
  “去,小狮子,把大饼拿过来。”
  顾安喜愣住了:“拿大饼干嘛?”
  他们带的大饼又硬又干,这个坏家伙不会让她吃大饼,看着他吃□□?
  裘北归无语道:“拿大饼过来烤着吃啊,这个鸡不够我们吃的。”
  顾安喜一想,也是,这个鸡虽然很肥,可连皮带骨也不过两三斤,确实不够他们分。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拿了些大饼,在篝火上把它们烤软。
  烤软了的大饼表面微焦,散发着一股大麦谷类的香气。
  裘北归凑了上来,他已经把泥壳和鸡分隔开来了,只见他轻轻把鸡撕开两半,内里的鸡油顿时往下滴,他就把鸡油滴在大饼上。
  离得近了,顾安喜更能感受到这道叫花子鸡对于她的冲击。
  她又“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说不出其他话了。
  裘北归看着她这幅馋极了的样子,觉得既可爱又好笑。
  没好气的把一半鸡放到了一堆涂好鸡油的大饼上,对她昂了昂头,说:
  “吃罢。”
  顾安喜抬头看她,一双大眼睛明媚如秋水,里面仿似水波流动,也好似再说:
  “真的吗?”
  裘北归再次重重的说:“吃罢。”
  顾安喜这才一下拿起鸡,一口咬了下去。
  “啊,吼烫吼烫!”
  顾安喜龇牙咧嘴的说着,一边叫唤,一边又不愿意把嘴里的肉吐出来,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裘北归指着她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傻瓜,这烧好没多久,当然很烫啦。”
  顾安喜被他嘲笑,一时气愤得想要锤他,可是手里拿着鸡和大饼,又不想放下,只是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顾安喜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肉吞下去,眼泪汪汪的说:
  “真的好烫。”
  她一副有些柔弱的样子,反而让裘北归没有了取笑的心思。
  他凑了上去,柔声道:“吹吹就不烫了。”
  说着轻轻吹着顾安喜手里的鸡。
  柔和的月色下,橘黄的篝火旁的两个人。
  月白和暖黄印着他们的脸庞,为他们的脸上度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他们的脸贴的很近,中间只有半只鸡的距离。
  他们四目相对,看见了对方脸上的光,也看见了这独特月光下的风景。
  他们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自己,彼此知道对方也在看自己。
  这气氛忽然变得旖旎起来,一时间,只剩下篝火剩余的枯枝在哔啵哔啵的响。
  顾安喜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下就把面前的鸡藏在了身后,大声嚷道:
  “你自己不是有吗?别想来抢我的鸡!”
  裘北归也回过神来,他恼羞成怒:
  “谁想抢你的鸡吃!我自己当然有!”
  说完他坐回了原本的位置,拿起鸡,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啊嘶,吼烫吼烫!”
  他也被烫着了。
  顾安喜看他那副滑稽的样子,也指着他哈哈大笑,把刚才被笑的报复回来。
  裘北归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蠢,本来有点恼怒,可是在顾安喜银铃般的笑声中,又忽然不生气了,跟着大笑起来。
  树林里,两个傻子拿着鸡傻笑。
  不得不说,裘北归的秘传叫花子鸡确实有一手。
  虽然无甚调料,可是淡淡然有肉的本味,鸡肉也嫩滑多汁,表皮微焦而内里嫩熟。一口下去,只觉得满口生香。鸡肉软嫩,鸡骨头轻轻一错便能取出,这只鸡像是没骨头般,一下便能吃到大口大口的肉。
  顾安喜和裘北归两三天没吃肉了,吃着就得来不易的鸡肉,一时感动非常。
  吃一口鸡肉,再就一口大饼,大饼被火烤得软了,再加上鸡油,整个饼像是升华了一般。就像是炒饭里面下鸡蛋和酱油,清汤面条里面下葱花和番茄。
  他们大嚼着大饼和鸡肉,一时甚至连话都没有说。
  他们没有说话,连空气都很安静,可是他们同时也很安心,因为他们知道不远处就有同伴,这种陪伴的感觉让他们觉得很安稳。
  裘北归吃完了东西,颇有些感叹的说:
  “要是现在有酒就好了。”
  顾安喜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都吃得很快。
  闻言顾安喜看了他一眼,说: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喝了很多酒的,既然你这么喜欢酒,为什么没有带上一些呢?”
  裘北归擦了擦手,说:
  “我虽然爱喝酒,可是也知道喝酒会耽误一些事情。我们要是在平川府,又或是在北平,那我就喝酒了,可是现在在赶路,就不能喝了。”
  顾安喜有些惭愧,因为裘北归是陪着她才准备去巴渝的。
  她说:“要不我们去太原了喝上几杯?”
  裘北归毫不在意的说:“再说罢。喝酒有喝酒的时机,为了喝酒而喝酒,不可取。”
  顾安喜知道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可是实则非常有原则,也不多强求,只是轻轻点头。
  裘北归把头枕在手上,躺平了看着星空。
  说:“今晚月色真好。”
  澄净的天,像是一块夜的幕布,上面的繁星与月都是点缀,一时竟不知是星与月更迷人,还是这夜更迷人。
  顾安喜也擦干净手,抬头看了看天:
  “是啊,今天天很干净,没有云,月亮和星星都很明亮。风也柔和。”
  裘北归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仿佛消逝在风中。
  而一旁,赤烈风轻轻碰了碰羲和。
  这匹暴躁的公马此时像一个温柔的中年人。
  然而羲和却并不领情,拿马尾扫了扫被它碰过的位置,似乎是觉得有点痒。又转过了身,拿屁股对着它。
  赤烈风尤不死心,那马头轻轻碰羲和的后臀,喷了个响鼻。
  羲和扬起后橛子,踢了它一脚。
  这一晚,顾安喜和裘北归枕着篝火的余温,看着天上美丽的月夜,渐渐睡去。
  而距离千里之外的皇城,此时却有人无眠。
  养心殿,下面跪着一个前来通报的太监,他来传达了侍卫们传过来的口信。
  可是自他汇报完后,上面那个人就没有说话了,沉默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他跪在下面,瑟瑟发抖。
  “你是说,她会武功?还有一个朋友陪着她,武功还很厉害?”
  上面传来一把稚嫩但威严的声音。
  那太监很想说不是我说的,是侍卫说的,可是这些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是。”
  “她们打伤了那群废物,随后扬长而去?”那声音又说。
  依稀间。太监甚至听到了些许脚步声。
  “是。”太监来不及细想,连忙回道。
  那把声音忽然变得暴怒,几乎是疾风骤雨。
  “你们这群废物!整整一个小队的人,连个人都抓不到,居然还有脸回来?还有脸求援?废物,都是废物!”
  太监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他依稀想起那个传口信的侍卫跑死了几匹马,回来的时候大腿都磨破了,走路都走不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能面见圣上,有碍观瞻。他来的时候像太监大吐苦水,说上面要求不能伤人,他们头头刀都劈下去了,硬是收了回来,这才没有抓到。
  这些太监都不敢说,只是把额头磕在地上,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像。
  “好了,智沐,别发怒了。”
  另一把声音从旁边传来,太监认出来这是广南王的声音,他的声音有点疲惫和虚弱。他在前几天的大变中受了点伤,这几天又在处理各种琐事,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
  “哼。”智沐冷哼一声。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稳定各地势力,大太子……”
  他还未说完,就被智沐冷冷的打断了。
  “传我命令,加派高手去把他们抓回来,两个都要。”
  “智沐,你……”广南王气急。
  智沐转过身,那身影说不出的高大。
  “我,乃大凉皇帝。”
  广南王被噎了一下,急火攻心,双眼一黑。恍惚中,他从这伟岸的身影里,看到了那位雄才伟略的先帝。他知道,他的这位皇帝侄子,失控了。
  “是。”太监几不可闻的回了句,跪走着离开了养心殿。
  养心殿又重回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