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四十八章 凤满楼

  裘北归犹不信邪,叫嚷道:“再来。”
  说完伸出了双手。
  内力就像一缸水,运功使出内力就像往外放水,他刚才对掌时的运功就像是从水缸里用手泼出几捧水一样,算不上什么。
  他觉得顾安喜是蒙蔽了他,让他以为她没什么内力,然后趁机一下运功使出大量的内力,才把他弹飞出去的。
  顾安喜也想测试一下自己内力的深浅,于是也把手放了上去。
  依然是大手和小手,可是裘北归的脸上却露出无比认真的神情。
  裘北归说:“开始罢。”
  说完立即运出内力,这一次,他运出的内力已经平时打斗时,使出一次招式运出的内力接近了。
  “砰!”裘北归依旧飞出老远,倒在地上。
  不过这次他没站起来。
  顾安喜连忙跑了过去,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她刚才想着用和上一次差不多的力度的,不过她运用内力,还不太熟悉,一时就比上次所用的力度大了一些。
  裘北归躺在地上,张大着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啊,怎么差这么远?老家伙不是说我是武林中百年一遇的武林奇才吗?难道老家伙在骗我?不应该啊,武林中的青年才俊是比我差一点的啊……”
  他叽里咕噜的说着,声音很小,顾安喜都没听清。
  顾安喜上前摇了摇他:“你没事吧。”
  裘北归坐了起来,摇了摇脑袋:“有事,我脑袋好像被你震坏了。”
  顾安喜已经知道他耍宝的性格,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白了他一眼,说:
  “没事就快站起来,我们还有好多路要赶呢。”
  裘北归一咕噜的爬了起来,追着顾安喜道:
  “你这身内力是怎么练的?莫不是从娘胎开始修炼?还是说你有什么运内力的窍门?”
  内力就像一缸水,如何运用就像是从水缸里取水,每个人的水缸大小不同。人们常说的一甲子内力就是在说水缸之大,用了水,水缸就不满,人在休息或运功便是重新填满水缸。而运用多少内力也是会使得下一招的威力截然不同,除开在战斗正酣时的状态爆发之外,人运用内力都是有极限的。
  而一些杀招,一下就要用自身水缸一半的水。这种杀招有来无回,非得决出个胜负出来,虽然很极端,可是里面运功的诀窍还是可以学的。打架的时候,在关键时候多使出比常人极限多两分的力,可是左右战局的。
  顾安喜已经坐上了羲和,正在调整位置,和试着运功在大腿附近。
  面对裘北归的追问,其实她也不知道答案。
  她想了想,认真的说:“可能是我从小就天赋异禀吧”
  说完,羲和轻轻的跑了起来,留下一脸错愕的裘北归。
  运功之后,顾安喜确实感觉大腿好受了许多,好像有一股轻柔的力,轻轻托起大腿,让大腿和马背的摩擦减少。
  她运着功,感觉身体似有一个火炉在熊熊燃烧,有时又像是一个太阳,在发光发热。
  此时已将近冬天,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好似有无穷的力气可以使出来。
  他们策马又跑了两个时辰,月亮和星星都出来了。
  他们在郊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幸好是在郊野,得以看见如此明亮的月光和星光熠熠的繁星。
  裘北归停住马,感叹道:
  “有如此美景,我们今晚就在这儿睡罢。”
  顾安喜也觉得有些乏累了,而且马也要休息,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她站在地上,一股大地上的厚重感便油然而生,她在马上晃了两三个时辰,现在站在地上,才知道这股厚重感的得来是多么的不易。
  裘北归把马系好,已经率先躺在了一颗大树旁。他枕着双手,半躺在大树旁,看着天上数不清的繁星。
  他说:“小狮子,你怎么这么慢呐?快过来,我这边给你留了位置。”
  顾安喜“哦”了一声,慢悠悠的把羲和系好,也像他那样躺在树旁,看着天上的繁星。
  他们看着天空,静默良久。
  星星那么多,而那天空,会不会也是一颗垂死的星辰?
  裘北归:“你在想什么?”
  他语气平常,甚至没有转过头。
  顾安喜也没转过头,只是略带迷惘的回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时候人生好复杂。”
  裘北归:“你年纪轻轻,懂什么人生。”
  这是他惯常的揶揄语气,可是此时却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他在羡慕什么?羡慕顾安喜还小,可以不用受人生的苦?
  顾安喜:“那你呢,你就懂人生了吗?”
  裘北归:“如果我真的懂就好了,最可惜的是现在半懂不懂。”
  顾安喜:“那你起码懂了一半,也起码能告诉我一半的人生。”
  裘北归:“既然你想听,那我就随便说两句吧。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有时候也会认识一两个朋友,譬如屠夫家的儿子,譬如想考取功名的穷书生。
  屠夫家的儿子,他最大的心愿是以后当个药店的学徒,然后升上去当个‘同事’,最后年纪大了当个‘管事’。他父亲想让他继承他那把杀猪刀,虽说杀一辈子猪,可是荤腥是不缺的,猪头肉和酒也总是不缺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而穷书生呢?他母亲是个快瞎眼的老妇人,在外面接了些缝缝补补的活,来供他念书考功名。他们家出过几个举人,他母亲也想他考个举人,最不济也考个秀才。他父亲死得早,是靠母亲养活他的,他其实也想出来做事,可是他母亲不允,怕他分心,不能好好读书。他其实不想考秀才,他想去放羊、想去卖工笔画、想提着担子满大街的卖糖。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因为人生这操蛋东西就是这样,外人一点忙都帮不上。这就是一个怪圈,你无可奈何的要继续走下去。”
  顾安喜:“我还是不懂,这和人生有什么关系呢?”
  裘北归:“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生活,这就是人生,可是每个人都可能不会得偿所愿,这也是人生。”
  顾安喜:“就像你的两个朋友那样?”
  裘北归点点头:“就像我的两个朋友那样。”
  “那你呢?”顾安喜问道:“你的人生又怎样呢?”
  “我?”裘北归露出迷茫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会如何,所以我才说我只懂一半。”
  顾安喜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呢?就像你的朋友想当药店学徒,想去放羊,人总得有些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裘北归想了想,说:“我想当个小客栈的小二,每天闲着就站门口,问:‘客官你是住房还是打尖’。没事就偷偷懒,打烊了就去厨房炒两个菜,就着散酒喝,喝完了就去房顶上躺着看星星。最好还有一个未婚的老板娘,她算账,我擦桌子,我炒菜,她端碗。然后在我偷懒的时候大喊;‘裘北归,你死哪儿去了!’”
  顾安喜被逗得乐不可支,笑道:“你这哪是当小二啊,我看你是想当老板吧?”
  裘北归不说话,他看着诸天星辰,眼睛里也倒映着漫天的星光,璀璨非常。
  裘北归转过头,问她:“那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顾安喜:“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想见识一下这个江湖,可是我现在就在江湖之中了,又感觉没什么。”
  裘北归哂笑道:“你现在还早着呢,你连江湖的边都没摸到。等你去到了凤满楼,见识到了江湖最繁华的地方再说罢。”
  顾安喜好奇道:“听你说了这么久凤满楼,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呢?”
  裘北归:“凤满楼其实就是个妓院。”
  顾安喜:“妓院?”
  裘北归点头:“那里既是妓院,也是销金窟。”
  “哇!”顾安喜惊叹道,她看过许多这样的传闻逸事,大多是宫中封存多年的古书,如今听到类似的消息,自然很是兴奋。
  她说:“是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在那里买到任何东西?甚至是可以做一天皇帝?”
  裘北归面色古怪:“你从哪里听过来的这些?”
  顾安喜:“难道不是吗?我从书上看到的都是这样啊。”
  裘北归没好气的说:“当然不是。凤满楼虽说是一家妓院,可也是做正经生意的,那里也按着正经的江湖规矩来的,和你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凤满楼其实就是家老牌妓院,在巴渝那个前不着村的地方就成了江湖客歇脚的地方,客栈啊,酒楼啊,其他什么生意也都发展起来了。也因为巴渝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山路崎岖复杂,朝廷也难以管辖,久而久之就成了江湖人聚集的地方。”
  顾安喜:“那现在去还能找姑娘吗?”
  裘北归回道:“虽然很多人去凤满楼都不是为了找姑娘,不过这么多年来她们都没有放弃自己的主业。小狮子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只不过想你这样的,第一次去还要姐姐们给你一封红封包吧?”
  顾安喜不明就里:“什么红封包?”
  裘北归哈哈大笑:“没什么,睡罢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