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到了孟思秉的院子门前,院门大开着,长公主进去后迅速躲到门边的榕树后,这一举动显然引起了李嬷嬷的不满,不过想到她们此刻都不能暴露,李嬷嬷把想说的话又悉数吞了下去。
让长公主又侥幸又微微有些难受的是,院子中现在并无丫鬟小厮路过,院子中空荡荡的,稍显凄凉。侥幸的是,这样自己暴露的可能显然少了很多,难过的是,孟思秉虽被称为表少爷,似乎并没有过的像个少爷一样,丫鬟婆子成群,千娇万贵的长大。
长公主正想着,眼睛不经意的随意打量着,在院子另一角的一棵树下,发现了孟思秉正坐在树下的石桌旁,石桌上摆着一碟青团,一碟芋头糕并一碟蜂窝糕还配了一壶茶。孟思秉吃的颇为香甜,眼睛微眯着,嘴角沾了一些糕饼碎屑。
这时,彩霞从里屋走了出来,嗔怪道“表少爷,这马上就要吃晚餐了,你还吃这些糕饼,呆会怕是吃不下了。”
孟思秉不以为意的说道“那就不吃了呗。”
彩霞一听,皱着眉不赞同的说
“你正长身体呢,吃这些不营养。”
事关自己能否继续吃,孟思秉严肃了起来“它们营养可丰富了,单看这芋头糕,这里面有芋头,虾米,冬菇,腊肉等等,怎么能说不营养呢?”
彩霞说道“那也要吃饭,你现在吃饱了,呆会可吃不下了。”
孟思秉见彩霞不为所动,于是说道“那我再吃一点点,留一半肚子吃饭总行了吧。”
彩霞见孟思秉这么坚持,只能无奈的笑笑“好吧,下不为例。”
“好的,好的”孟思秉小鸡啄米的点头。
这边的长公主不由得庆幸自己所在处离他们并不远,他们的声音全部一字不落的传到自己的耳朵里。看到这里,长公主不禁想到自己小时候,李嬷嬷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光,李嬷嬷显然也想到了,有些慈祥的看着她。长公主又想“自己现在不还是任性的像个孩子一样,想来看看糖糖。嬷嬷本不同意,但禁不住自己一再恳求,甚至和自己一起来了,就是为了自己被发现时好替自己打掩护”
长公主正想着,沐锦年走进了院子叫孟思秉一起去吃饭,看见孟思秉在那惬意的吃着糕点,有些好笑。孟思秉看见沐锦年来了,心中哀嚎“好不容易说服了彩霞姐姐,现在还要在多说服一个人。”
孟思秉忙说道“哥哥,你来了。”等沐锦年到了她旁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下,孟思秉又打算贿赂沐锦年“哥哥,你尝尝,小厨房新来的师傅做出来的,这三种小点心都可好吃了。”
杜若说道“现在快到了吃晚餐的时候了,你吃这些,呆会怎么吃的下?”
“哥,我就再吃一点,然后乖乖去吃饭,总行了吧!”孟思秉嘀咕道。
沐锦年有些好笑,掏出手帕给孟思秉擦了擦嘴角,孟思秉别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边又吃了手中的芋头糕一口,嘴角又多了一些碎屑
长公主看着不知不觉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想着“这个真像一对亲哥俩,我要是和安郎有这个一双孩子”
想及此,长公主有些感伤,想到岱安在世时,他读书自己给他磨墨,早起时他为自己描眉的场景。想到自己初见他时的砰然心动,想到他去世时自己的肝肠寸断。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再看时,孟思秉已经蹦蹦跳跳的和沐锦年一起去吃晚餐了,这又让长公主想起了自己和现在的皇帝小时候,那时他也只是个蹦蹦跳跳,牵着自己的手,私下没人的时候也不叫皇姐,像平常儿童一样天真的叫着“阿姐”,还是一个很依赖自己的孩子。现在一个九五至尊,一个是长公主殿下,虽感情极好,却不会像从前那样,为一点现在都想不起来的小事,相互看着傻乐半天。
长公主脑海中有万般感慨,不知不觉眼眶竟也红了,李嬷嬷看见,忙说道“殿下,这儿风大,你莫不是迷了眼睛,我们快些回去吧。”
长公主回过神来,说道“不知自己是不是老了,最近老是想东想西,半刻不得安宁,时不时就发起呆来,一发呆就是大半天。看到什么都能触景生情,看什么仿佛都让人泫然泪下。”
李嬷嬷叹息了一声“殿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前你是尊贵的公主,一举一动皆挑不出毛病,仿佛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人后你却像个小姑娘,因为一件事就莫名其妙的笑了哭了,也有点小怪癖,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也有笑得眉眼弯弯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伤心事。”
“我们回去吧,嬷嬷”长公主扶着嬷嬷的手却不想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院子,只是随意走走。路过花园时,一阵清风徐来,带来不知名花朵的香气,夕阳将远方的天空映照成一片绚丽的红,长公主随便找了处亭榭歇脚,坐在亭榭四周的木椅上,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微眯了眼睛,刚刚的一切想法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对眼前安恬静谧的享受,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李嬷嬷见此,无奈的笑了笑,心想“还说自己老了,这般想哭哭了,随后一会儿又笑了,分明还是个小姑娘,倒是自己,唉,是真的老了,不知,还能陪殿下多久呢?”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粗麻衣服,五大三粗,面部黝黑的婆子挑着两个空桶,路过这儿一屁股坐下了,随手掏出一块饼子,开始吃了起来。
李嬷嬷见了,忙比着手势让她出去,那人没有会意,反而又掏出一块饼,豪爽的说“你要吃啊,给你。”
李嬷嬷有些着急,长公主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一个身上还带着点淤泥的粗婆子,在她对面坐着,拿着一块饼子在那啃,一时勃然大怒“你是谁”
那婆子一下愣住了,这才细看那两人身上的衣物精美非凡,气质也不似一般粗使的丫鬟婆子,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我是王婆子,府外的,找沐府卖了菜,挑到了厨房,路过这儿,顺便歇歇脚”
“谁关心你是谁,我说,谁允许你坐这儿的?”长公主喝道。
“这,这不随便坐的么,我每次卖完菜,都会到这边歇歇脚”那婆子愣愣的说道。
长公主一听,慌的忙站了起来,嫌弃的拍了拍身上,“嬷嬷,把那婆子领出去,以后不许她来了,在找人把这亭子拆了,重新建一座,派人看守,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入。”
“小姐,我们这是在沐府呢。”李嬷嬷有些头疼,但为了掩饰,忙谎称道。
“那有怎么样,我说拆,他们还敢不拆不成?这么优美的地方,岂能败坏心情?”长公主还在气头上,没有注意李嬷嬷的称呼。
那婆子一听,完全愣了,虽不知眼前人的身份,不过想想也不低,忙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这位小姐,您行行好,我家就靠卖这菜到府上谋生呢,我儿媳刚生完孩子,家庭负担又重了”
李嬷嬷一听,心生不忍“只是我家小姐今天心情不太好,她并无此意,你先走吧,以后照常来。”
李嬷嬷说完,还走进掏出两块碎银子塞到那婆子手中是,悄声说道“拿回去给你儿媳补补身子,今天的事,实是我家小姐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忘了吧,也别对别人说,对女儿家名声不好。”
张婆子一听,忙连连道谢,应到“你放心,我知道这大户人家小姐名声重要这呢。”
“那你先走吧,不好意思。”李嬷嬷说道。
张婆子一边应道“那我先走了,祝你身体健康,你家小姐心想事成。”一边快步走了出去。
“殿下,我们在别人府上,还是别这样做吧,传出去了,名声不好,你自己不在意,也要想想陛下呀,他日理万机,本就十分繁忙,你这样做,他又要为你料理麻烦,承受压力了。”李嬷嬷苦口婆心的说。
“那好吧,我们赶紧回去换衣服。”长公主匆匆忙忙的率先走了出去。
李嬷嬷在她后面直摇头,心想“殿下这个脾气,前几秒还让人爱不释手。过几秒,却着实嚣张跋扈,让人操碎了心。”
李嬷嬷一边想,一边快步走了上去“殿下,其实那婆子很有趣呢,你看她还祝福你心想事成,你也不需要试着去接受,出了公主府,大体大概的,不做理会也就是了。”
长公主没有说话,李嬷嬷也只是顺口一说,也没想她会回答自己。但长公主真没答应,李嬷嬷还是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