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无边落木萧萧下,男儿还是当自强
都说女人怀春,男人伤秋,此刻王超看到窗外秋雨滴答,已“鬓已星星也”的他伤起秋来。
一过五十,王超就感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日甚一日的不好了,就像现在,“颓年浸已衰”的伤秋味道已经漫侵他全身了。
日子过得真快,两年一次的工程机械宝马展就要在上海开展了,他竟然连已拟就好的客户邀请名单搁哪都忘记了?其实他这回也没邀请到几个客户,原因有四:一、公家单位现在对出差把控很严;二、因离婚净身出户,加上最近几年生意做的没有起色,他都快囊中羞涩,哪里还敢大张旗鼓的邀请客户;三、因和蔡晴分开干,客户丢掉一半不说,连某些厂家对他也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了。
就说最近吧,他打一个以前经常在一起喝啊闹的客户,电话要嘛不接,接了也是我最近很忙啊有空再说之类的空话。
照这个情形下去,今年可能邀不到几个客户,邀不到客户,意味着在这个圈子渐渐被人遗忘,被人遗忘,你就出局,出局你就做不了业务,做不了业务……王超闭着眼不敢想下去了。
王超最不敢想的就是辛艺对他那期待的目光。
一时王超有种兵败如山倒的压抑感,当时他潇洒的签离婚协议时,觉得净身出户也是考验他豪气的所在!
王超从小就对钱的概念很淡,而淡的意识主要是来自少年时看《水浒传》里的那些仗义疏财的好汉——来的都是客,到他这里来是不缺酒喝的,买单的自然也是他。
可现在,残酷的现实已摆在他面前,再战江湖交出的业绩惨不忍睹——辛艺一百万的流动资金只剩六七十万了,也就是说三四十多万没了?
这钱都到哪里去了?什么东西都没买啊?再这样发展下去还能咸鱼翻身挺起男人的腰杆去娶辛艺吗?都五十好几了,这在公家单位当领导的都是退居二线的节奏?
想到这些王超不寒而栗,因为他知道时间对他不多了,这两年如果再不能达到预期,那他就死路一条了。
他现在手上的一点人脉资源都随着岁月的更迭逐渐没有了,再过几年,他都只会成为江湖上的故事或传说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困兽还犹斗,不轻言服输的王超还是想着作为一个男人就要有担当,要挺住!
于是他翻了几个抽屉找到那邀请客户的名单开始强打精神工作了。
“您好,刘局吗?今年‘宝马’展你们去几个人啊?何时动身啊?……哦,你们去不了啊,下次啊?哦,好吧。”
“顾经理,今年上海的会……啊,上海彭浦邀请了啊,呵呵,没事没事,一样一样的。”
连打几个电话都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了王超的邀请。
王超又颓然的坐在沙发上自嘲道:“不去就不去,不去还帮我省钱。”
想当年王超没离婚时,不少参展的厂商还会打电话来:“王总,带几个客户到我们展位来,房间也会帮你们准备好,晚上在酒会上哥俩喝一杯……”
可现在,厂家一个这样的电话也没有了。
带客户到参展商那里,是一件很美的事。管吃管住还管拿,兴许还能上海周边玩一圈。更有意思的是参展商花了银子,人情还不一定是他的,客户一般只认当带路人的代理商。
可现在,一个客人都请不到,再也不会有当年在展会上前呼后拥的“盛况”了。
如果不带客户去站台,茕然一身地站在展位前厂商是不待见的。
因此如果请不到客户,王超是不会去“宝马”展的,可“宝马”展自2002年首次开展后每两年一届,王超是每届都去了的。
王超沮丧极了。
他走到窗前看楼下立交桥上的车水马龙,居然有跳下去的念头。可他又想到辛艺那幽怨的眼神,又想到租的这写字楼是郭圣斯的房子,如果这样一死,这房子岂不成了凶宅?
爱人不能害,朋友也不能害的。
刚才都想着是男人要有担当,怎么一会就有这种念头?
这时王超的手机响了,他听出是五城公路局长——不对,是前局长张海春的声音。
这个张海春局长五十多点的年纪,酒量非常大,也正因为喝酒,他有一次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陪朋友把盏言欢时,让市纪委的人逮个正着,把个局长的乌纱帽喝掉了。
幸好张海春局长不是个酒囊饭袋,身为高工、省交校毕业的他赋闲在家没有多久,就被一家叫做天路道桥的,有高速公路养护和市政建设资质的公司聘为常务副总,年薪八十万,还有分红。
公司法人是张海春交校的同学——林大林,林总赋予张海春在公司有很大的权利。
张海春离开公路局半个江湖都知道了,但他到天路道桥上班却没对社会上声张,低调的让他当老板的老同学都有点郁闷,以为张海春到他这个体户上班感到委屈似的?
其实张海春有他的小心思。自辞职以来他就甚感世态的炎凉。公路局那边倒没什么,都是几十年的兄弟,就是某些商家让他看出点问题了。
这次上海宝马展,他是很想去看的,两年一次啊,据说盛况空前!可当时有职在身走不开,每次接到厂商的邀请函,他只好让分管的副局长带几个人去看一下。而他们回来后,还会带几个诸如茶杯包包雨伞之类的纪念品给他,说是厂商的心意。
在他还没辞职的时候,就已经接到几个厂商的邀请电话或邀请函了。
辞职后刚喝两天闷酒,他就忽然想起这事,就顺着酒意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一个认为关系不错的厂家。
对方听出张海春的意思后,表示非常热情的欢迎,但怎么个欢迎?只字未说。
张海春是个自尊心很强又很聪明的人,以后他就再也没打电话给那厂家落实了。偶尔,他还会责备自己:现在不能帮别人什么了,何必还麻烦别人呢?大不了自己买张票去看看。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到天路道桥上班后,他同学曾对他说道:“今年中了几条路的标,有些设备不能只靠租了,要自己添置几台大型养护设备……”
要买设备就要市场调研,这“宝马”展来的及时。于是,张海春和林大林同学交换了一下意见后,林大林兴趣也来了,说道:“我也去!
他也去?这一下弄得张海春有点纠结,他想这些厂商他以前接触的并不多,都是他手下接待联系,如果带上同学往会场一走,他自己都会东南西北搞不清?况且还要带他?
再说自己也是个当过局长的人,万一遇到一些不冷不热的情形,岂不让同学看笑话?当然,如果把自己的现况和设备的计划亮给那些厂商看?情况就会不一样的,只是这样做有意思吗?
想到这里,张海春决定小赌一下,看看自己的个人魅力在厂商面前还会不会“星光灿烂”?
于是张海春想到了王超。
在张海春的电话通讯录里也好微信朋友圈也罢,有关厂商的就那么十几个,所以看着名字基本上都对的上号。
张海春对王超的印象不错,这个不错的印象也是来自王超会喝酒,有次省公路学会举办新技术研讨会,张海春看见他和讲课的一个专家敬酒,一口就是一杯的喝。
能喝酒的人大都直爽,这点很对对他的胃口,更重要的是他以前听其它市局的领导介绍,王超开的是一家代理公司,据说建养设备、材料、租赁等都做。既然都做,且不说他专不专业,但对这个行业是公是母应该熟悉的?因此把他叫上一起去上海,做个参谋应该是不错的。
于是他拨通了王超的电话:“王总,你好!这次上海‘宝马’展,我想去看看,你方便吗?”
“方便,您几个人?”王超问道。
“两个。”
“27日开幕,你那天到?”
“出发前一天我通知你,可以吗?”
“可以,等您电话啊。”
关了手机后,张海春感觉王超那边无论是语气和意思都到了位,没有一点勉强的味道。心里就踏实一点了。通话时,他差点把此次出行的目的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而王超这边放下电话后愣了一下,心想这个局长都不当了的张海春,一定是坐在家里闷得慌想出来散心了?虽然邀请计划里没有他,但既然人家主动打电话来了,那我也就主动一点接待吧。
不管怎么说,在他当局长的时候,还在我这买过设备的。就冲这,都要在上海好好接待他一下。
想到这些王超苦笑了一下:这什么事啊?想邀请的可一个都来不了,没邀请的却不请自来?难道我和张海春还有什么缘分要来到了吗?
对王超来说,账上的钱接待一个团队都没有问题的,而接待一个张海春更是不值一提。只是会开完了如果还没有生意做怎么办?这几十万还能熬多久?王超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了,反正现在一提钱的事他就烦!走一步看一步,万一到了山穷水尽时,他只能去找“三友之友”——陈萍的麻烦就是了。
这时郭圣斯打电话来了,他问道:“伙计,去上海参加宝马展吗?”
“参加。”
“那你怎么不叫我呢?”
要命!刚才王超还为请不到客人而愁肠百结,怎么没有想到郭圣斯呢?于是王超马上抱歉说道:“领导,真不好意思,我怎么把你给忘了。请请请,肯定请你!”
“你这小子,喝酒就会想起我,到外面见世面就想不起我?好了,我问你这回去上海你请了那些人啊?”
“没有请到谁?他们都说现在管得严,出差要上级领导批准才行。”
“是的,现在不像以前了,连喝酒都要看场合和时间了。”
“但我请到了五山公路局的张局长。”
“是那个因为喝酒辞职了的张局长?”
“是的。”
“呵呵,好啊,那我们这一路去有酒喝了。对了,去了上海乱七八糟的人不要理,免得我看了心烦!”
“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人?”
“彭东升、白志明那种人!你难道还想给这些王八做嫁衣?”
“哇塞,看不出你郭秘书长还挺记仇啊?”
“少来,我可是为你记仇!”
放下郭圣斯的电话以后,王超的心情又豁然开朗起来了,更为刚才想死的心情感到好笑!
谁说王超没有朋友,王超的朋友多呢,只是他还没有看到而已!
都怪这讨厌的秋天,害王超像个酸文人一样多愁善感起来。
窗外依旧秋雨滴答……
窗外飘进一首老歌:
昨天所有的荣誉,
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
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
为了我至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
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
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
人生豪迈,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