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王超提着行李，悄悄地离开了他住的地方。
昨晚回来很晚，回来时庹骉、谢君都睡了。
他没有和庹骉、谢君、邹卫军、刘小芳他们说今天要走，他觉得这样挺好，不打扰人家走的心安。
来到了秀英港，他不禁想到数年前第一次上岛因没带通行证卡住时，幸亏叶梅伸出援手……
再见了，叶小姐……
王超将乘最早的、六点三十的轮渡去广东的海安，然后乘大巴去深圳。
本来他可以乘飞机去深圳的，但他想再看看秀英港、琼州海峡、雷州半岛、湛江、阳江……
登上轮渡后，回首望，海口渐渐远去……
再见了，海口；再见了，海口的朋友。
站在甲板上，王超一任海风吹拂，一任海鸥在眼前自由翱翔……
他想起和陈小兵在一起随渔民出海捕鱼的那个晚上，想起那月光下手上的散金碎银，想起郑智化的那首《水手》——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一切都是梦，梦已留在海南。
到了海安，王超有点踌躇，是买票直接去深圳呢？还是到湛江？想了想，想到将去湖北了，以后到湛江的机会可能好渺茫，于是决定买去湛江的票，他想见见杨育辉。
当大巴启动，耳边还听到《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首歌时，王超拨通了杨育辉的电话：“杨总，我来了！”
远远看到红五星公司的招牌，王超就有点亲切感。
再走近杨育辉的公司，王超更感觉公司的变化比以前大多了！
门口摆放的样机，除了宜工的装载机，还有长江的汽车吊、红旗的推土机、洛建的压路机，还有一台二手的RB小松挖掘机。
走进公司里面，摆满配件的货架一二三四五的排的整整齐齐……
杨育辉握着王超的手来到他那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请他坐下，然后泡上大红茶对王超说：“接到你的电话，我吓得哪里都不敢去。王主任，你好久都没来我这了，今天一定要请你好好喝一顿！可我陪不动你，我准备叫几个战友来陪你喝？”
王超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赶紧劝阻道：“千万不要！我这次来可不是讨酒喝的，主要是想和你叙叙旧、聊聊天！”
杨育辉见王超态度坚决，就说：“那好，我就叫你嫂子做几个菜，然后叫我小舅子陪你小喝一下。你想吃点什么？”
“咸鱼蒸鸡蛋就行！”王超笑着说。
杨育辉说：“这么简单打发你啊？”然后出去跟他老婆说：“搞几个菜，王主任来了！”
杨育辉重新坐下后说：“我是昨天晚上和陈萍主任说，你调到湖北去了，当时我心情也不太爽，怎么不调你回广东？唉，不说了，湖北就湖北吧，兴许到那里，你还能咸鱼翻身啊？——哈哈，对了，怪不得你今天要吃咸鱼蒸鸡蛋啊？原来你已经胸有成竹了？”
吃咸鱼，尤其红鱼做的咸鱼，是王超的最爱，他觉得那菜下酒又下饭。刚才他也是顺口一说，没想到让杨育辉这样理解，也算误打误撞了，说不定去了湖北，真的东山再起了呢？
“湖北不错！武汉，九省通衢。解放前，只听说过大上海、大武汉，谁听说过大北京、大广州呢？从市场来讲，比海南不知强那里去了，虽然现在不能和广东比，但它的潜力……真不好说啊？”
王超点头称是，看到眼前的杨育辉说话一套套的，和数年前做个小个体户开个小铺子修摩托时真不能同日而语了。
杨育辉继续说道：“树挪死，人挪活这句话到哪里去都是真理！想当年，如果不是陈萍来点拨我，你来帮助我，我现在还不是守着那几台旧摩托车玩？所以说，你到了湖北，不要再守着宜工那摊子，有机会有平台的话，就要出手了。”
“你是要我开公司单干？”王超忽然想到金三角，心里开始发怵了。
“怎么不可以？但你开公司，最好是自己做，轻易不要合伙，现在这世道，人心难测啊。”
王超说：“自己做，难哦，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就不像你王超的性格了——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七。”
“三十七正是干事的年纪，我们福建人讲的就是爱拼才会赢，王超，凭你做人的实在，老天不会亏待你，拼一下吧！”杨育辉鼓励道。
对到湖北开公司，王超眼里一抹黑，心中一点底都没有，所以面对杨育辉的鼓励，不好说什么了。
杨育辉见王超沉默不语，又说：“如果你开公司，没钱的话，你跟我说一声？”
“那怎么好意思，我这手机都是你送的，还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王超看到手上杨育辉送的那爱立信手机说道。
“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兄弟不说这话！走，吃饭去。”
和杨育辉一家子吃过午饭后，杨育辉又准备斟茶和王超聊。
但这时王超的手机响了，一看，还是王可音的。
“奇拉怪啦，王可音打电话不打他老公？打我干吗？”王超边想边接通了王可音的电话：“陈夫人，找我有何贵干啊？”
“王超吗？陈萍出事了，你现在在哪里啊？”王可音带着哭腔说。
“大白天的出什么事？别急，你说清楚？”
“陈萍让人打了，现在……现在住医院了，呜呜呜……”王可音哭起来了。
这一哭，王超急了，就问：“他在哪里挨打，哪里住院？谁打的？谁告诉你的？”
“在广州，是维修工易中华打的，呜呜……”
“易中华打陈萍？”
“不是，是易中华打电话来的。”
“这女人，吓得话都说不清了，易中华也是，陈萍出事跟陈萍老婆说干吗？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想到这，王超对王可音说：“你别急，我在湛江，我马上去广州！”
挂了王可音的电话后，王超正要和杨育辉说，杨育辉摇手道：“我听到了，你快去广州吧。”
于是杨育辉帮王超提着行李到路边拦到一辆去广州的大巴。
当王超上车与杨育辉告别时，杨育辉最后对王超说：“王主任，记住我上午说的话，从头再来，爱拼才会赢！”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给王超：“陈萍应该没事？这是给陈萍的……”
这时车门已关上，王超想把钱丢回去也不行了，他看到杨育辉最后的一下，是期待的眼神……
在车上，王超打通了易中华的电话后才得知大概，因为车在行走信号不稳，王超只知道陈萍挨打与朱光新有关……
到了广州后已是半夜，王超从流花车站打的到宜工办事处时，敲了半天的门易中华才把门打开。
站在易中华身后，还有一个女人，王超认得，是易中华的老婆，想必是来探亲的。
此时的宜工办事处，早已从HZ区大元帅府搬到BY区一个叫陈田村的地方，那里离白云机场不远。
搬家以后，王超还是第一次来。
还好，不像王可音所说的那么严重，什么陈萍住院去了？
王超见到的陈萍，只是像上回在宜乡让‘东北佬’手下打了一样，头上缠了几圈绷带而已，躺在床上还冲着王超笑。
但陈萍的大领导朱光新倒是住院了。
朱光新先不管他，陈萍的事要紧！
于是王超问陈萍、易中华怎么回事？
原来，办事处附近有家叫红苹果的歌舞厅，闲来没事，爱声色犬马的朱光新喜欢带陈萍、易中华到那里潇洒走一回。一来二去，上至歌厅老板妈咪，下至公主保安，都混了个烂熟。
在办事处隔壁，还有一家小餐馆，每天都有夜宵经营并且开到凌晨三四点才收档。
于是每到歌厅晚上打烊后，有些意犹未尽的客人还会请公主们再宵夜一下。
昨天晚上，也就是王超在海口唱《人在旅途》的这个晚上，朱光新和陈萍以及易中华夫妇打了几圈升级后，和朱光新一边的陈萍输了，于是按事先说好请易中华夫妇吃夜宵。
吃完夜宵易中华夫妇回办事处休息了，但朱光新精神还好得很，非拖着陈萍点个菜再吃点。
没办法，人家是领导，陈萍只好打着哈欠舍命陪君子。
可朱光新这晚上不当君子，他看到邻座来了两个歌厅的公主在吃夜宵。因为这两个公主都面熟，朱光新视自己年纪与身份不顾，竟然嘴发贱，做起“情感专家”来跟两个公主搭讪。他有一句说坏了，他说啊，找男人，应该找一个他爱你的人，而不是找一个你爱他的人。
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放在平时也没什么事？但今晚就有事了。
其中有一个公主听了，她正为最近在红苹果歌厅做保安的男朋友怄气。因为她感觉她男朋友对她不上心，心情已万般委屈，听朱光新这“高人”一指点，立即恍然大悟，马上跑到小保安那里把这句话作为理论加以兴师问罪。
小保安让女朋友一顿骂，万分恼火，问这句话是谁说的？公主指到夜宵摊说：“那戴眼镜的胖子说的！”
这下可好，小保安立即恶向胆边生，跑到夜宵摊附近看到摆西瓜摊的，从摊位上抢过一把西瓜刀，对着还在和陈萍云里雾里吹的朱光新左手臂上砍几刀，然后丢下刀就跑了。
朱光新马上用右手按着鲜血淋漓的左手臂，蹲在地上鬼哭狼嚎：“不得了啊，妈妈啊，我的手断了啊……”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陈萍懵了，反应过来后赶紧叫易中华出来扶着朱光新起来去附近的医务所，并且要餐馆老板去报警。
然后陈萍就跑向红苹果歌舞厅方向去找那肇事保安。
当陈萍找到小保安后，那小保安正在他同事的陪同下在路边打到一辆的士想逃。
陈萍于是堵住的士门口不让那小保安走。
保安有几个，见陈萍只有一个人，就一哄而上，把陈萍给揍了。
幸好村里的联防队接到餐馆的报警电话跑过来了，陈萍才免了有可能出现的大难。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王超说：“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你陈萍也是，上次在宜乡挨打，朱光新不闻不问，背后还做些下三滥的事。你倒好，还这样仗义？”
陈萍摸着头上的绷带说：“你还说我，换到你，还不是一样的？”
王超说：“你没事就好了，他妈的，你老婆一个电话来把我吓死了！对了，易师傅，出这种事，你干吗打电话给他老婆不打给我？”
易中华说：“我当时就想第一个电话打给公司的，朱片长不让，他说不要跟公司任何人说。好在我老婆有陈萍老婆的电话，我就打过去了。”
王超说：“原来这样啊？那现在那姓朱的怎么样了？”
“缝了十多针，好像伤了点骨头。幸好陈主任把那些人拖住了，打人的才抓了，否则医疗费都没人出。”
“那医疗费谁出的？”
“是那个公主，给了六千了，说身上就这些钱了。她今天下午在雨水中跪在我们办事处门口半天，哭着想要私了，要我们把他男朋友放出来？看着也怪可怜的。”易中华说。
王超一听，恻隐之心又来了：“那就私了吧，我代陈萍做主。”
易中华说：“你代陈主任做主可以，但你不能代朱光新做主啊？”
“什么意思？”王超问。
“朱片长下午在医院就来电话了，说六千不够，最起码一万！并且要我明天把六千都送过去！我说陈萍也挨打了，他问都没问一下陈萍伤的怎么样？我都说了，不是陈萍冒死拖住，这六千都没有！我想他也是伤糊涂了吧？”易中华说。
“什么伤糊涂了，他就是这样的屌人？”王超骂道。
“算了，王超，别生气了，你什么时候去湖北啊？”陈萍问。
“你别管我，你管管你自己吧？我不在你身边啊，你就是挨打的命。”王超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