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理解的领域

  何铭撇撇嘴，裴夏怡这肯定是被戳穿了之后的恼羞成怒了。
  「你承认又不丢脸，喜欢我们小诺的人多了去了，半夜来堵门的都有，死赖着想进屋呢」
  「是谁啊？」
  何铭窃笑起来，果然还是在意的吧
  “等等！”何铭突然捏了自己脸一把，“我为什么高兴？我笑个屁啊！这事儿它根本就不应该发生啊！”
  「你管是谁呢！买完菜了吗？差不多该回去了！差不多你该走了！」
  “怎么突然这么凶？！”裴夏怡疑惑的看了看手机，“问问都不行吗？真是的这家人都什么毛病，总是莫名其妙的生什么气啊！”
  她看了看采购的东西，也确实都买完了，随手又拿了几个便携装的三明治，她这才去结了账。
  裴夏怡当然没有那么残忍，当然主要是这个天气吃冰激凌确实冷了点，她掂量半天，最终还是换成了无糖的咖啡，两瓶。
  反正何铭给了一大笔钱，不花白不花。
  回到家的时候，一切照旧。
  看起来禹元诺还在楼上睡觉，她重新装填完冰箱，又把早饭一一码好，并且拍了照片给何铭确认后，这才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蹑手蹑脚的溜出门去。
  “这是什么？”
  还没把门打开，裴夏怡听到背后猝不及防的传来一个声音。
  “吓死了吓死了”她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回过头去，禹元诺正茫然地对着茶几上的早餐发呆。
  “你的早饭。”裴夏怡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淡定了下来。
  “所以为什么是三明治？”禹元诺抬起头，脸上分明写着更深的疑惑。
  “就方便”裴夏怡心里已经开始涌起不好的预感了。
  “我不吃这个。”
  五个字，每一个都中标，裴夏怡忍不住要给自己鼓个掌。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兴奋的。
  “那您要吃什么？”裴夏怡干脆把伸向门的手又收了回来。
  “你刚刚出门了？”
  “对，”裴夏怡点点头，“哦，我还去了超市，把你的冰箱填满了，不好意思昨晚吃的太多了”
  说道“吃多”，裴夏怡不自觉有点扭捏的挠挠头。
  禹元诺径直走向冰箱，把头埋进去检查了一番。
  “何铭给你打电话了吗？”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诶！这么明显吗？”裴夏怡陷入了沉思。
  禹元诺在里面翻箱倒柜搞了半天，拖出来了几盒食材。
  在裴夏怡看来，分别是长得像糠一样的面包，长得像糠一样的麦片，一盒稠乎乎的无糖酸奶，以及一盒水果蔬菜沙拉，外加几个鸡蛋。
  没有丝毫食欲，感觉吃这个自己会死，裴夏怡忍不住吞了几下口水。
  看着禹元诺加热鸡蛋和烤面包，裴夏怡僵立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要走还是留。
  “你吃早饭了吗？”
  “啊”裴夏怡回魂了，“没有。”
  “坐。”禹元诺眼神扫了一眼饭桌，“吃的不要放在茶几上。”
  “知道了”
  裴夏怡只好照办，所以这家伙还是个洁癖吗？毛病还真多
  管不了那么多了，裴夏怡先拆了一个还有余温的三明治。
  先感受到了柔软细腻的面包，然后，舌头立刻被里面那让人幸福的奥尔良鸡腿肉包裹，肉质肥嫩相宜，实在酥软可口。当然，多吃几口还有摊的十分娇嫩的煎蛋，再辅以奶甜的沙拉酱，和极富营养的若干蔬菜，简直是一顿既美味可口，又能补充能量，且最重要的，是它性价比极高，这么物美价廉的完美早餐，实在是让裴夏怡赞美多少次都值得！
  当然，比起鸡蛋灌饼和大包子等等中式早餐，还是有那么一点缺陷的，本想着这位“洋气人”肯定要吃“洋气早餐”，才专门买的三明治，没想到这都没办法讨好对方。
  “这么好吃吗？”
  裴夏怡差点被着突然在身边响起的话噎死，赶快拿过旁边的无糖咖啡灌了几口，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劲儿。
  刚刚这家伙不是还在开放厨房煮蛋吗？难道瞬间移动过来的？
  “好吃”裴夏怡换气间隙挤出了两个字，脸上分明露出了可怜禹元诺的表情。
  “你是真的喜欢吃这个，还是吃东西表情就这么夸张？”禹元诺真的是诚心求问，虽然他很多话听起来总是莫名带点儿讽刺意味。
  裴夏怡刚刚表现的也太夸张了，简直像三天没吃饭的人突然吃到了满汉全席一样。
  “当然是真的好吃，你无福消受了。”裴夏怡甚至惋惜的叹了口气。
  “这样。”
  “说起来你要不要试一口？”裴夏怡眼神轻扫，再暗示桌上其他的三明治。
  “何铭让我减肥，不能吃这些。”
  说话间禹元诺喝了一大口酸奶拌“糠状麦片”，又咬了一口“糠状面包”，又吃了几口青青的“绿叶”。
  让看这些的裴夏怡如鲠在喉般难受。
  “为什么不能吃啊，三明治多有营养。”她不服，“还好吃。”
  禹元诺直接拿过食物的包装，把热量表和配料表翻了出来放在裴夏怡面前。
  “这什么？”
  禹元诺摇摇头，懒得再解释，埋头继续吃糠。
  “很难吃吧。”裴夏怡随着他的吞咽动作，也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干涩了。
  “不过这么看”
  “什么？”
  “好像是有一点点胖了”裴夏怡比了比自己的下巴，禹元诺竟然隐约可见有点双下巴了。
  对方不愿意回答，只是选择了把头埋的更深，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可是我上次也看过你的冰箱啊，那个分量根本不能算正常人类的分量嘛，怎么还会胖？”
  现在换成禹元诺一口没咽下去，被呛了个半死。
  “不是胖，是浮肿。”
  裴夏怡哼唧一声，不太相信。
  “你们这些人承认自己胖能怎么样啊，又不是减不下去动不动就爱说浮肿，肿不肿体重秤不知道吗？”
  “好，是浮肿和胖，满意了？”禹元诺绝望的叹口气，“前几天酒喝太多了，就会这样。”
  “这样那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禹元诺显然失去耐心，并不愿意继续回答了，他努力的吃着面前的早餐，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好吧”裴夏怡看了看桌上的三明治，“你不吃，我就都带走了。”
  一边说，一边找袋子来装，这样还能省好几顿呢。
  禹元诺仍旧不吭声，只看着她忙手忙脚，觉得有点好笑。
  “咖啡，要吗？”裴夏怡递过去了一瓶没开封的，“无糖的。”
  眼看她眼神有一丝委屈，毕竟一大早就开始折腾这些，再拒绝也太不礼貌了。
  禹元诺心软了。
  “放下吧。”
  “那你现在喝吗？还是热的”
  其实有点吃不下了，但禹元诺稍一妥协，裴夏怡已经直接打开放在了他面前。
  眼看禹元诺喝了一大口，裴夏怡突然莫名觉得一阵喜悦，但又觉得别扭，只能干咳了几声赶快掩盖过去。
  尴尬之余，裴夏怡四处乱看，眼神刚好落在了凌乱的剧本堆上，昨晚自己看完忘记收拾了，现在正铺了一地白纸。
  “对了”裴夏怡结结巴巴的哼唧一声。
  “什么？”
  “我看了你的剧本没经你同意你别生气啊”
  “哦。”
  禹元诺简单回了一个音。
  那这是没事，还是有事啊
  “你觉得”
  “啊？”
  “写的怎么样？”
  禹元诺的把头埋了下去，根本不敢直视裴夏怡的眼睛。
  “其实我也看不太懂”裴夏怡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夸人，说的肯定很直接，会显得特别虚伪。
  “哦。”
  “那首诗是你写的吗？”眼见对方的眼神黯淡下去，裴夏怡赶快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什么？”
  “像深海的鱼若不自燃便只有漆黑一片那首诗”
  “当然不是。”禹元诺又把头抬了起来，“是日本和歌，明石海人的《白描》。”
  “啊我很喜欢那个。”
  “是吗？我也很喜欢。”
  “但又觉得太凄凉了一点。”裴夏怡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深海的鱼就算没有光，也应该要努力活下去才对。当然，不是说不能去追求，只是如果非要强迫自己去追求本不该有的东西，追的到自然是好的，要是追不到呢？岂不是很痛苦？”
  禹元诺像是听到了什么神奇言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说的有点绕了吧，”裴夏怡挠挠头，“其实我的意思是，不管在哪里，做人做鱼都是要吃饭睡觉的，是要追光，追不到呢？就去死吗？”
  “也不是”
  “对吧！你看，你也这么觉得。”
  禹元诺无话可说。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解读，虽然无法认同，但也不想辩驳，只是对面前这个不属于自己世界的人，充满了不理解，以及好奇心。
  “但是，这首诗很适合那个故事。”裴夏怡指向了剧本，“我的意思是，我不接受，但我能理解，我会很想去演一个你写的角色，他们都有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困顿感，是我不理解的领域。”
  禹元诺定定的盯着裴夏怡，觉得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
  当然，并不是她的眼睛真的发光，是太阳从自己身后升起来了，光线正打在她的瞳孔里。
  “我还以为”禹元诺缓缓的开了口。
  “以为什么？”裴夏怡定定的看着他
  以为你会为自己泥沼一般的生活感到沮丧。
  一如在屋檐下躲雨的那个十一月，你从剧组里被赶出来，身上还带着被霸凌的痕迹，却并没有为此苦恼。
  没想到，在第二个十一月，看到的你仍然如此
  然而这些话，禹元诺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沉默的凝望之间，裴夏怡的手机响了。
  「死兔子！」
  一条威胁信息，外加那把该死的水果刀又架在了毛绒兔子的脖子上。
  裴夏怡瞬间脸色大变，她真是要被何铭气死了。
  「我去哪里找你？」
  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给何铭发信息，还是先赎回自己的行李重要。
  “我要走了，你保重！”
  还没等禹元诺反应过来，裴夏怡已经飞速的打包完桌上的食物，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