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东漠西漠
这二人很是不走心的等她，茶桌上堆满了点心，八分心思都在吃上，以为她必定会骑马招摇过市，没想到竟是坐马车，险些都给错过了。
“我的少主，您可真行，居然当真就在扇子楼一住几个月，你不知道，我们俩在神工坊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冉明珠一见她面，就忍不住的开始抱怨，“白螺都已经溜到那附近窥探好多回了，可是……因为上次那事，她怕给您惹麻烦，所以既没偷偷潜入也没敢擅闯，何况辰国太子住在里头，那些人谨慎得很，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我们竟都半天消息没查探到。后来您放消息要找神工坊的工匠进去干活，我俩还想着跟师傅们混进去，结果您居然留了话说不让我们跟……您真是……”
“我不是也留了话，说我一切都好好的么。”玖儿满不在乎的掀起帘子看了看窗外，外头越往靠近东漠的边境走便越是荒凉，厚重的雪压着黄沙土道，村庄也少。
萧蘅一定要她乘马车也是出于这个考量，万一找不到借宿的村庄，马车里起码能够她们将就一下的。里头棉被厚毡子毯子热汤婆子之类的东西竟也都是备的齐全。
子蘅的心思缜密，想事情原本也比她多，要换了是她自己，懒得琢磨这些，却不想北地天寒，若真要露宿荒山野岭，非得冻死不可。
冉明珠在此时小抱怨了一下：“这一路下去，得走七八天才能到东漠国界，天寒地冻，真是不如走中州那边好玩。先前那一路，有吃有喝，还快活。天也不冷。”
“中州倒是不冷，但乱成那个鬼样子，也不见得有吃有喝，更不可能快活。”玖儿撑着腮透过马车车窗看外面，一模一样的景，一模一样的黄沙尘土，飞扬白雪，这景色看一天两天还可以叫做遒劲苍凉，看十天八天之后，那就是灰头土脸了。
东漠与北边接壤的地界全是冰封冻土，但越往西往南走，雪就不厚了，没有冻土层，压不住荒漠尘沙，别说他们此行真的是坐马车，要是这次真的骑马来，他们也会想办法抢劫一个个车给套在马身上然后躲进马车里坐着，再也不把脑袋探出去。
东漠这鬼地方，比西漠的风沙还要厉害不知道多少倍，稍不留神就给风沙迷了眼，掀开车帘久不遮住，很快就是满头满脸的土……
玖儿倒是觉得这环境也还凑合，毕竟她往日缩在密室或是墓道里修机关，不但满头满脸的土，且还要忍受着地下封闭环境里的憋闷窒息，经年累月，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她的两个侍女不是。
薛白螺与冉明珠都没学过什么鬼府手艺，从小就是一个是大师兄依照侍卫杀手来培养的，另一个就是跟在她身边侍候的小姑娘，玖儿下墓道密室之类的地方，不会带着他们一起，所以这二人面对风沙尘土，也就没有他们鬼府工匠的那种免疫力。
头发吹进沙子，薛白螺会脸色奇差无比的立刻戴起斗篷的风帽，冉明珠则反映更强烈，吱吱喳喳叫嚷不修，不断的抱怨这条路线选的不好。
幸亏，在走了十几天路程之后，他们到了东漠的一座还算比较繁华的城市——东樾。
说是“比较繁华”，那也就是比一般的小地方好很多了，但若要同炎国绮京那种程度的繁荣相比，东樾城也就只能算是个不起眼的弟弟。
其实，玖儿这次来东漠国，比从前的印象又有不同。
她只知道东漠的皇族权利核心内部，近年来动荡频繁，掌权人不断更迭，三年换了四个皇帝不说，且皇帝的年岁越换越小，每每都由外戚把持朝政，故而东漠的治理也很混乱。
但好在地处偏僻，又是风沙积雪，且东漠西漠都是异族，并非中原血脉种族，他们的地方中原人并不愿意来住，而他们自己有信封的宗教和信仰，虽和中原有贸易通商往来，但也仅止于这点接触。往上数个一百多年前，东漠和西漠尚未分割成为两个国家的时候，它还是强大的月漠国，与中原诸国发生过几次大规模的战争，但自从战争失败，月漠直接割裂，分成了东漠和西漠。
之后东漠也富强繁盛过几十年，但近二十年来，每况愈下，国力日渐衰弱，玖儿如今一路走来，所见所闻也都能证明这一点。
仅仅是东漠的繁荣程度和从前相比，就已经让人叹息。
倒是西漠这个国家，自从与东漠一分为二之后，经历三代，一代比一代治理有方，到了如今这一代，把持朝政的是西漠太后，虽然皇帝也和东漠一样，皇帝尚未成年，但太后绝对是个不俗的人物，积极与邻国通商，推行中原文化，鼓励人民学说中原语言，兴办学馆，甚至学馆还招收大量的贫民子弟进去读书，又因为西漠与炎国相邻，接壤面积极大，所以西漠主动与炎国修好，签订文书划分治下城池土地细节，避免纷争。近些年来，竟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和睦的事情，反而两国关系极好，双方都是边境无忧，经济互通往来，十分繁荣。
西漠太后的一系列举措似的西漠国力繁盛，民富兵强。
玖儿西漠和东漠两个国家都是到过的，同样是建在沙漠中的国度，但东漠王宫还沿用着百年前月漠国的王宫旧址，虽然壮丽依旧，却明显可见岁月沧桑。
西漠却在几十年里大规模兴修宫殿，西漠皇宫的正宫大殿的整座宫墙甚至都是黄金和红宝石镶嵌而成的。
据说，因为当年这个修建宫殿的工艺极为复杂，他们鬼府和神工坊派遣到西漠的工匠数百计。
玖儿的师父就在其中，主导着兴建西漠皇宫的许多重要任务，最终完成了那座奢华富力的拜云宫。
玖儿的师父，也为了修建拜云宫，往返去了西漠十几次，待在那里的时间，前前后后加在一起算的话，竟足有三年之久。
由此向来，他们神工鬼府与西漠王宫的渊源竟是很深呢……
玖儿想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仿佛参透了什么一样。
他师父……失踪这件事，是否，也和西漠皇宫有关呢？
只是那时她还年轻，从没有细想过这其中的关联，如今怎么都觉得好像不大对劲。
毕竟，师父当年是鬼府的掌令，诸事繁忙，为了建西漠皇宫，不断的前往西漠国，与那里的皇室有所接触，这本身就犯了神工鬼府的忌讳，但师父仿佛浑然不觉一样的，一再前往，甚至还带了大批的工匠。
虽然说，西漠国付给鬼府的工钱确实是不少，但也用不着她师父亲自一趟一趟的跑，有年资高的工匠大师傅盯着，也是足够……
玖儿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完全没有问题，但年头久远，她那个时候也不大管事，天真不知愁，只管带着子蘅一起跟其他师兄弟们胡作非为、顺便给大师兄找点麻烦，所以，对于师父和西漠国的事情，留存在她记忆里的，一点都不多。
所以，这次回鬼府，他要同大师兄好好聊聊，关于师父当年的事情，以及这么些年来，寻找师父的线索都是怎样的。
她一路思索，不知不觉，马车便在东樾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车夫和两个随行不等他们下车便赶忙去定了客栈房间，要了热水和饭菜，周到不已。
这车夫和随行都不是玖儿的人，也与鬼府毫无关系。都是萧蘅派来护送他们的。
车夫驾驭车马技能娴熟，两个随行看起来也都功夫不弱，更重要的是，他们熟悉东漠这边的地形，走那条路方便快捷，到哪座城池需要几个时辰，那个地方是繁华重镇，哪个街巷里有好的客栈馆子，他们无一不知，为这趟路途带来了许多便利。
这也是为什么玖儿没有坚持让自己人赶车带路的原因。
这三个人实在太好用了，他舍不得赶人走。
非但舍不得，甚至还生出了想把他们收归己用强迫留在鬼府的念头……
不能怪她没有出息，实在是他们鬼府的人，在引路找客栈方面，向来都不怎么行，尤其玖儿自己手下的那一拨人，一出门，就像没头苍蝇一样，有什么就凑合什么，从来不知道提前研究一下路线！
玖儿一边吃着东漠特产的大面饼夹烤羊肉，一边在心里寻思着。
如果把这两人扣下不还给子蘅，以他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何况，她也希望自己最好能不和子蘅再见面了。
想到子蘅，她又难免想起洛承锦。
想起洛承锦，又难免想起断崖边上的那一幕。
丢下洛承锦留下来陪子蘅，这件事一定让他很不高兴。用薛白螺和冉明珠的原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昭阳王在和他们分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消沉的，透着阴阴的冷意。
玖儿遥想着那个画面，不但没有跟着一起觉得心灰意冷，反而甜甜的好笑。
若非留在子蘅身边这么多天，她竟然也不知道自己会想念一个人想这么多回。
每天都会不停的想。
越想，便越能明白自己原来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