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见也好
“明明说是看一眼就走,我看,这一眼得变成一阵小住了吧……”冉明珠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薛白螺冷言冷语,每一句好话:“男人有什么好啊,见色忘义,欺骗利用,三妻四妾……要是未来会当皇帝的男人,那就更要不得,弱水三千,雨露均沾,要争那千分之一的情情爱爱,想想都怪恶心的。”
“哎我说你连个男人都没有过,情也没谈过,你哪来那么多感慨,好像看透了人世沧桑,活过了千八百岁一样。”冉明珠不可思议的说。
“反正都是一个套路,没谈过情爱,总也见识过别人的婚姻。总之情爱姻缘都是一时的冲动,搭上的是一辈子的自在逍遥。少主就是一时兴起,留下来住住也只是暂时。绝对不会羁绊在此。更不可能脑袋一热去当什么王妃太子妃。不信我们打赌。”
“我倒觉得,当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好啊。”冉明珠和薛白螺显然不在一条战线上。“你想啊,谁也没有规定当王妃太子妃一定得是什么样的。我们少主本来就不是名门闺秀,让她相夫教子不可能,母仪天下更是做大梦,半年待在家休养生息剩下半年行走一下江湖理所当然吧。再说,少主她手里握着我们神工鬼府的令牌,走到哪里不能主事呢……也不耽误我们鬼府行令谈生意。”
“那要是有一天当了皇后呢?也这么随便满江湖的溜达?那可真是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了。”薛白螺嗤笑,“亏你想得出来。再说,皇上娶多少妃子你不知道么?咱家那位主子,那性情那气性,一个她都容不下!惹恼了她,不得放火烧后宫。”
“这个……那就得看昭阳王是不是真爱咱家少主了。要是真爱,别人都不娶,不就得了!”
冉明珠是小女孩浪漫心性,薛白螺说的那些现实问题,她压根是一个也不在意。冉明珠不禁嗤笑:”你就天真吧,满朝文武,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那什么言官谏官,一言不合就一脑袋撞柱子上碰死,血溅五步,皇上说不想多娶就可以不娶的?皇家后嗣谁来延续啊,又不是说笑话!”
“额……”冉明珠一时无语,倒真相是被薛白螺的言论压得翻不了身了,不过,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又喜滋滋的说,“咱家少主多生几个儿子,不让皇嗣血脉断绝不就万事大吉啦!”
薛白螺无语:“……”
感情跟她说的这些现实问题都是对牛弹琴了,这小丫头一门心思都是风花雪月,简直油盐不进!!!
这是倒有一把声音在他们二人身后不远处响起:“明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哦。”
这一声把二人吓了一跳。
玖儿倒是给她俩的反应逗乐了。
“明珠倒也算了,白螺你武功那么高,怎么连我过来都没听到。”
薛白螺说:“这里是王府,安全得很,我自然放松警惕,根本就没分神去听什么方圆八百里的动静。再说,我这儿正和明珠探讨问题,争辩得激烈呢,哪有空注意身后。”
“那争辩的结果谁赢了呢?”
“各执己见,互不妥协。”薛白螺想想,又问,“少主,你刚刚谁觉得她说的对,难道你真的是打算留下来给昭阳王当王妃了?”
“我说是你信吗?”玖儿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两个近身侍女。
结果二人整齐划一的摇头,然后异口同声的道:“不信。”
到底是从小跟着自己的,性情脾气还是十分了解的。
“那不就行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冉明珠问,“齐少庄主那边,也急着开工,早点回去早点干完。”
“倒也没那么急。”玖儿说,“昭阳王受伤毕竟因我而起,且他伤得还不轻,我再多住几天,等他伤势确定无碍了,再走也不迟。”
“少主,他是个王爷,受伤自有宫里最好的御医照顾,身边也数不清的仆从可以贴身伺候,您在这里多留,除了图惹情债,没有半分好处。”薛白螺说,“您又不通医术,于他的伤势无碍,二来论伺候人您也不行,从小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连自己都伺候不明白,何来照顾人之说。”
“我想留在这里不是为了能帮他怎么样,而是想要我心里舒服一点。”玖儿望着她两个侍女,“明白么?若不是他在暗中相助,我已经两度遭人暗算了。”
这个被刺客追杀的事情,薛白螺与冉明珠先前也大概听他们主子讲了一讲,所以此刻也说不出来什么。毕竟的确是欠着人情。
但……
“少主。”薛白螺认真的说,“欠命债好还,欠情债又怎么办?”
玖儿靠在廊下不语看天,欠命债至少可以用命还,欠了情债呢?
用情还?
只是她的情在何处,她至今自己都还弄不清呢!
忽然觉得,还是薛白螺看得通透,她这个局中人反倒拎不清。有点贪恋红尘的意味。
既然已经想得很清楚,和洛承锦这样的人物注定是无缘同路,那又何苦多留这几天。
除了图惹情债真是毫无益处。
这不想在一起,却隐约有点舍不得离开的自己,当真是一点都不洒脱了。
和当初跟大师兄信誓旦旦的那个玖公子,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当时的玖儿,言之凿凿,十分确信自己的心意。肯定的说道,若是喜欢,无论怎样都可以在一起,若不喜欢,甩手就走绝不拘泥。
如今呢?喜欢,放不下,却不想在一起。
说了不会在一起,却又别别扭扭找着借口,迟迟不愿意走。
当真可笑至极。
怀着如此心情,玖儿在昭阳王府过了久违了一夜。
这一夜她依然留在洛承锦的房中,却一夜未眠的守在床榻旁边端水换药。
洛承锦的伤势又更重了些,伤在心口要害处,本就是不定数,看着好些,结果血又忽然止不住,夜里洛承锦高热起来,浑身烧得像火炭,玖儿赶紧喊人去请了府里的大夫过来。听说这大夫从前也是宫里的老御医,从小给洛承锦瞧病的,后来洛承锦封王分了府邸,他便以“年纪老迈昏聩,不堪御前侍奉”为由,卸去了御医的任职,做了一个闲散之人,在昭阳王府中颐养天年。从此只给王爷以及王府上下人等日常看看病,也很是清闲。
“王爷伤势如何?”玖儿依照这位老医者的嘱咐,以煮了水的药草汁给洛承锦擦拭身体,祛除热毒。
老医者则以金针扎了洛承锦身上许多经脉穴位,为他护住心神。
血倒是渐渐的止住了,看着没有先时那么触目惊心。
老医者摇头晃脑的对玖儿说:“伤得虽重,却是针石可控。此刻看来虽然病得沉些,倒也无性命之忧。只是这位姑娘,也切不可再引诱王爷,这动辄伤身,可不是轻易就能恢复的。依我这老人家看来,王爷对姑娘很是上心,先时姑娘在王府中,我就时长听闻你们二人的事情。他抢你回来固然有错,但姑娘你的身份……我也是略听得一二。既然互有隐瞒,索性也就没有谁对谁错的分别。依我看,前情往事,大可以一笔勾销的。”
玖儿自诩也是个剔透的人,不笨,闻弦歌知雅意,很清楚这是老医家在以着昭阳王亲近之人的身份,埋怨她的意思。虽然这个今天初见的时候究竟是谁诱惑的谁……这件事情已经无法说得清楚,好早玖儿也已经无意解释,索性随他说去。
她是个江湖人,不拘小节,何况也挺清楚,自己的容貌长相不是很良家妇女,颇有点妖气。故而,什么诱惑诱拐诱引的狐狸精罪责,加诸在她的头上,她也并不介意。
心里知道老医者再说下去,八成就是要下逐客令的意思了,想了想,便觉得这样也好。
于是不等对方把话说明,便自己先开口:“老人家大可以放心,我这个人也不很喜欢赖在别人地方不走的。既然您担心王爷的身体,那我也就跟您下个保证,以后我再不引诱他就是了。趁着他此刻病得深沉,府中的事情只怕也管不了许多,所以天色微亮城门一开,我就离开王府了。我们彼此行个方便就好。事后,您就告诉王爷,是我自己执意要走的。”
老医者闻言,思忖片刻,点头:“如此,也好。”
于是第二天天色方蒙蒙亮的时候,玖儿便带着冉明珠薛白螺两人,骑马离开王府。
九叔送她们出了门,平日里很是健谈的老大叔,如今却没多说什么话,只有“多多保重”这种客套的做别次而已。
玖儿心里清楚,他和洛承锦之间的那点事,外人不知,王府上下,恐怕已经是人尽皆知了罢。毕竟当初她走的时候,也算是欺骗遁逃,这种时候,再解释什么也没意思。就不去管了!
骑着马匹临出街头,玖儿仍是忍不住的回首看了眼就要消失在身后的昭阳王府。
这个地方,日后只怕不会再来了。
洛承锦这个人,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若是他继任太子位,怕是很难相见了吧,如果他日当上炎国皇帝,那就更是无从谈起什么见不见的问题。
他此刻还受着伤,辗转病榻,原本不该一走了之。
但……
算了,玖儿在心里道:我欠了你一回,日后,一定补偿给你。你想要机关图谱里的兵器,我就以此补偿给你。祝你……早登皇位,他日一统天下罢!
我会身处江湖之远,一直看着你的。
花开随缘,花落随心。
不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