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未完成的画
他的眼窝深深凹陷着，眼珠则格外凸出，常年的睡眠不足导致眼底一片乌黑，两颊也凹陷着，显得颧骨格外明显，像是脸上突然立起了两座山峰。
男子把门开出一条缝，拼命将脸挤在门缝里，鼓着两只眼睛盯着玛德琳。
看得玛德琳头皮一阵发麻，她仔细辨认过了，虽然和之前相比消瘦了很多，但的确是罗姆尼没错了。
简直太好找了，玛德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找谁？”
真是一张可怕的脸，谁能想到他曾经也是一位英俊男子呢？
曾是宫廷画师的罗姆尼，极其擅长肖像画，找他的订单多得像是雪花一样，但就在数年前，罗姆尼却突然下落不明。
据说只留了一副被刮坏的画布，繁花之国的皇都，从来都不缺任何东西，画师罗姆尼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但就在半年前，罗姆尼又突然带着全新的绘画风格回到奥古斯，这一次他被抛弃了。
他如今的绘画风格如何，玛德琳并不清楚，但她依稀记得，夏洛特伯母的房间里，有一副奥菲利娅的画像就是出自罗姆尼之手。
那副画像就挂在会客室的墙壁上，大约半米高的样子，作为肖像画实在太小。但在大量的鸢尾色和金粉调和下，呈现出了异常唯美的色调，令人惊艳。
夏洛特伯母常常不止一次遗憾的说，要是当初再订大一点就好了，可惜耗费的时间过于漫长，还是算了。
那是为了庆祝奥菲利娅的七岁生日所订购的，然而，等到夏洛特伯母收到画像时，已经是奥菲利娅十岁的冬天了。
玛德琳看着这个落魄的画师说“阿格妮丝在吗？听说她在这里学习是吗？”
“不知道！”
砰的一声，木门就被罗姆尼狠狠的关上了。
你不怕夹到自己的鼻子吗？
难道阿格妮丝骗了自己？那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看来还是得先找到兰登家在这边的亲戚。
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找到阿格妮丝的。
玛德琳确定刚刚的味道和药剂店里的一模一样，不是普通的松节油，甚至就不是松节油。
她记得阿格妮丝说过，有的画师能够在画布上释放魔法，使画面呈现惊奇的效果，但一般持续时间较短。
其中在调和油上就要用到一些特别的材料，比如说鱼人的眼泪和精灵的血液，再加上一些特殊的融合剂，闻上去很像松节油，但又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她刚刚闻到了那种味道，虽然很淡，但不会有错的，让那些少女消失的就是罗姆尼。
玛德琳绕到后面，窗户都被钉死了，她试着从墙壁上爬到上面去。
汤姆拍着翅膀跑出来了“你在干嘛？偷东西吗？”
“你滚一边儿去！挡住我了！”
玛德琳挥开汤姆，手脚并用飞快的爬到了二楼，不出意料，窗户又是钉死了的。
“我不信了，三楼也是这样吗？”
玛德琳不死心的爬到三楼，三楼的窗户倒是没有被钉住，但也锁的死死的，同样被厚厚的丝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连风都透不过来。
“怎么回事，都不用呼吸的吗？怪不得一股怪味儿！”
玛德琳只好回到一楼，她比了比墙砖的厚度，掏出匕首一阵比划。
“要从这里进去吗？会划破的，呱”
“什么？”玛德琳已经划了上去，下手后，预想中的钝感没有传来，而且轻易的捅了进去。
像水一样？是液体？
墙壁像布料一样被撕开了，墙砖的花纹柔软的像液体一样。
掀开之后，是普通的厨房，墙壁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水槽里堆积着许多的盘碟。
麻袋里的土豆从破洞处滚落出来，还有边上烂掉的南瓜。
餐桌盘子里腐烂的食物，空气中的灰尘，楼上传来的异味，一切都显示着主人离去。
玛德琳心里已经有些沉重了。她走到客厅里，墙上用鲜血涂抹着可怕的涂鸦。
内容是一家六口人不同的死状，扶手椅上的女性枯骨和墙上老太太的样子一模一样。
玛德琳一时间有些茫然，她看着窗外的风景，这里的确是罗姆尼家没错啊？
好安静啊，怎么会这么安静？汤姆呢？
玛德琳左右张望，也没有发现它的踪影，汤姆什么时候不见的？
咚咚咚，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越来越近了。
玛德琳看向自己的手，它在颤抖。
这分明是一间主人死了都不知道多久的屋子，再联想到外面的墙壁颜色，它真的是灰色吗？
玛德琳不敢回头，她居然也被骗过了吗？
这是什么情况？
一阵寒凉的感觉从脚底窜到头顶，她打了个哆嗦。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玛德琳背后停了下来。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异常，谁也没有出声。
玛德琳感觉到一股凉气正在向她的脖颈吹气。
“哈——”
玛德琳反手就是一个奥术雷霆。
没有击中的感觉…也没有声音，只了闪烁着的雷电，好像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只剩下玛德琳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糟糕了，玛德琳回头看见了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上面写满了恐惧，棕色的头发和着血凝成了块，脖子被砍得支离破碎，堪堪剩下一张皮还连着。
他眼里满是哀求，玛德琳感觉身体一轻，整个被推了出去。
墙壁像一层水雾被刺穿，玛德琳从那里跌了出去。
意识再次回归前，她看到的是少年一张一合的嘴巴。
他分明是在说：杀了我，拜托了。
“玛德琳！玛德琳！你醒醒啊！呱”
玛德琳感觉到谁在拍打她的脸，很痛！
“你要猝死了吗？难道我今天要白发蛙送黑发人了吗？呱——”
玛德琳一把捏住汤姆的脖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然现在屋子门口。
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的一切是幻觉吗？
“快住手！住手！要蛙命了！呱”
玛德琳揉了揉额头“我刚刚是怎么了？”
“咳咳咳！”汤姆赶紧躲到玛德琳背后“你刚刚吓死人了呱”
“突然站在门口自言自语起来，然后就失去意识了呱”
玛德琳感觉鼻孔里有一股热流，她伸手一模。
自己流血了？
玛德琳抬头一看，房子哪里是灰黑色，分明和周围没有区别。
她捏紧了拳头，没想到自己又被骗了。
好厉害的幻术，根本没有察觉，估计从问路开始就中招了，至于那些味道也是幻术的一部分。
不过，罗姆尼那一段应该是真的。
她摸了摸墙壁，有魔法残留的痕迹，应该是故意引她过来的。
会是谁呢？这是对自己的警告吗？那她偏要调查到底了。
就在玛德琳思考的时候，远处一只夜莺正悄悄的注视着她，而背后是一双橄榄色的眼睛。
房间里，罗姆尼正伏在地上用碳条在纸上快速绘制着一个个场景，身旁掉落了一地完成的画作。
黑白的画面上，赫然是玛德琳在屋子里的情景。
突然，罗姆尼手中的碳条折断了，他停下来看着地上未完成的画作。
未完成的画面中心，玛德琳倒在地板中央，穿透她心脏的是一双干枯黑色的利爪，而少年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默默流泪。
不过这副画因为绘画的终止导致失败了。
罗姆尼把画揉成一团丢到壁炉里，喃喃自语“可惜…真是可惜…就差一点点了…还是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