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冲突
或者说惊讶和愧疚更为妥当，那对杏眼流露出的感情，莫名的叫萧妤心疼。
但是在旁人的眼里可不是那么回事儿，郑钰反常的反应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心虚，是做了坏事被戳破后的慌张。这便无形中的印证了窦氏的话的确真的。
萧妤不知道那些过往，但情势绝对不可以顺着窦氏的引导发展下去。萧妤接话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不是你红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
窦氏这回就紧盯着郑钰，不去搭理萧妤，扬声问道：“既然郑姑娘答不出我的问题，那我就再问个别的，郑姑娘的医术高超，名声在中原甚是响亮，为何就要嫁到我们苍山来了？为了我那因为救你落下一身毛病的苦命弟弟，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命格太硬，不想祸害别人，逃到我们苍山来了！”
今天是苍山里难得一见的晴天，天空终于没有被白色的云彩掩盖，太阳完完整整的挂在蓝天上，阳光活力十足的洒在苍山的每一个角落里，想要照尽所有黑暗的死角。
这原本应该是个好日子的。
明明天气比昨天晴朗的多，但是郑钰仿佛感觉到了她这一生从未有过的寒冷。
萧妤回斥道：“念在你是齐公子嫂子的份儿上才忍着您这一泼泼的脏水，您要是还不住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想先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先轰走，稳住郑钰的情绪，但这窦氏真不是善茬，脸色不变，回嘴道：“这里是苍山，我走不走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她是不是扫把星，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我那弟弟是怎么死的？哼，你不如自己问问她！”
窦氏冷眼看着在院子中间站着明显失魂落魄的郑钰，一字一句道：“郑姑娘，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因为你而无辜惨死的邻居们吗？”
“你胡说——”萧妤怒斥道。
一直沉默的郑钰终于开口了，她奇异地笑了，带着像是自嘲还有决绝的情绪，说道：“他们，的确都是因我而死，你说的扫把星，我认了。”
窦氏满意道：“出生就克死自己的母亲，六岁克死自己的父亲，连邻居都没能幸免于难，还没成亲又克死自己未来夫婿，你这样的命格实在是留你不得。”
院外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大多数都不知道郑钰是谁，但因为窦氏的这一番话，他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相信了郑钰的命格之说。
“西街的李二柱听说前几天无缘无故从房顶摔了下来，那可是个热心人，谁家有点什么活都愿意帮一帮，这么一算，可不是和齐家的这个媳妇住到这来的时间差不多嘛。”不知是底下哪个声音沙哑的妇人说道，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立刻便有人将自己家里发生的坏事联想了过来，一个站在人群前排的夫人，一拍大腿，嚷道：“我家那口子前几天害了风寒，喝了几服药都不见好，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大夫都说这病来的邪性，这么一算，不正好就是这个扫把星来的那几天吗！”
有人起了这个头，好像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几件倒霉事，好像那些事情通通都是院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小女子带来的。
众人见郑钰没有反驳，连个反应都没有，只当作她是默认了，起哄的人更加嚣张，起初还只是彼此间的小声讨论，没过一会儿，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就变成了大声的吵嚷。
愤懑的众人同心同志的讨伐着院中的女子，“这样灾星绝对不能不能留在苍山，快让她滚出苍山。”
这提议赢得了一众人的认可，纷纷嚷道：“滚出苍山！”
这一群人虽然吵吵嚷嚷，但是心还不坏，若只是滚出苍山，便没有了那么多麻烦事。
诚然这样的提议有人是不满意的。
窦氏嗓子清亮，她立在人群之首，满脸悲愤地说道：“她的身上还背负着我那弟弟的一条命，因果循环，理应偿命，怎能放她离去？”
萧妤咬牙道，“窦氏，你莫要欺人太甚。”一双凤眸似要冒出火来，恨不得在窦氏的身上烧出两个洞。奈何人家浑然不觉，窦氏现在满心的都是把郑钰打入十八层地狱，牢牢钉在地上，不得翻身。
其眼神之怨毒令萧妤不由得一惊，她们竟结过这样的仇怨？窦氏的嘴脸，分明是要与郑钰不死不休了。
萧妤悄悄与秦珵嘱咐道：“你待会儿要保护好钰儿，他们人多势众，能不伤及无辜最好，但若有必要，强攻也可。”
秦珵没做声，只是轻捏了一下萧妤的手掌，只觉手中的柔夷软若无骨，但手掌心又因为常年习武覆了一层薄薄的茧，幸好指节并没有因习武而变形，骨节分明修长。
仿佛浑然忘了现下是如何紧张的场面，秦珵竟若无人的把玩起了萧妤的手。
待萧妤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急忙甩开那只不安分的大手，尽力使自己的表情自然，“快去保护钰儿。”
谁知秦珵竟在这时摆起堂主的谱来，沉下脸道：“我是堂主。”
别说堂主了，就是前朝和当朝的皇帝加起来，萧妤都没有真正怕过，更别说是被拿下的秦珵了，指尖掐着秦珵的胳膊，道：“快去。”
人声嘈杂，郑钰还是听到了萧秦二人的对话，郑钰苦笑道：“莫要伤及无辜了，这的确是我欠下的孽债，我还了就是。”
她扬声道：“窦嫂嫂，我今日还唤你一声嫂嫂，因为我敬你是齐彦的长嫂，齐彦的病如何来的我知晓，的确因我而起，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人暗算丢了的性命，这一命我愿意抵。窦姐姐，你好自为之。”
听得那一声姐姐，窦氏的脸色僵了僵，随即恢复了过来，“莫要胡言乱语，我早已请来大夫入府为二弟查验，分明就是你害的急症，哪来的暗算。既然你已认下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喝来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家丁，“将她绑起来，押去市集，祭司已经掐算过，唯有以烈焰焚了这个妖女，方可解出她带来的厄运。”
家丁的胆子不小，看了看立在一边的秦珵，明明腿脚都在打颤，还是遵从了家主指派，拿着绳子哆哆嗦嗦走向郑钰。
郑钰倒是没什么表情，可是把萧妤气个够呛，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好欺负的人。
挥起长鞭，萧妤手腕一翻，那两家丁只觉得腿上一痛，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掀翻在地。
窦氏不认得萧妤几人，她通过常年在苍山和外界来往的那几个人带回来的消息，知道郑钰在外面的名声不错，有许多将她奉为救世主的人。
但在她看来这种虚假的名声最不可靠，即使郑钰救了几个人的性命，但是又有几个人能为她卖命？想来跟在郑钰身边的那几人要么是来求药的，要么是来报恩的，不过这几人看起来身强力壮，后一种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窦氏勾勾唇，露出一抹虚伪至极的假笑：“这位姑娘倒是个热心的，只不过好心莫要用错了地方，你护着的人可是个大大的灾星，你若是一味和她一起，恐怕要自身难保。”
萧妤拨弄一下额前的碎发，冰天雪地，衬得她越发唇红齿白，眼波流转，摄人心魄。在场的人都觉得她是在看着自己，不过那美人偏偏谁也没看，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长鞭，其专注令秦珵的心里都泛了几丝酸意。若是萧妤知道了，定要嘲笑他竟吃了一根鞭子的醋。
“那就要看看你们的人够不够多了，要是不能多到让我们杀不完，那你可就要小心了。”妩媚的音容，勾人的笑意，偏偏透露着丝丝的嗜血之意。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不，也不是，她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她也是不同的。可是她还有一个身份，许多人都忘记了，这六年她的职业一直都是一名杀手。
秦珵用苍梧剑拦在萧妤身前，沉声道：“不可妄动。”
不可妄动？
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人与她说过这话。是在什么时候？对了，是在六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战火里，是父皇与她说的。
六年前有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她还是记得当年她为什么会入了往生堂，成了不见天日的杀手。那时秦珵给了她许多选择，她偏偏选了最艰难的那一种。
为什么这样选择。
她记得，是因为唯有这条路可以保护在乎的人不必无奈离去。
拨开拦在身前的手，萧妤又扬鞭打翻了三五个上前想要制服郑钰的男子。
围观的众人一时间有些被吓住，方才那个黑衣的男人已经打伤了不少人，众人不敢去找他麻烦，没成想这么一个外表纤弱的女子竟也如此彪悍。
还有几个胆大的人还敢上前，被萧妤打翻之后，底下的人终于安分了些。窦氏嫉恨的看着萧妤娇艳的脸蛋，咬牙道：“竟当我苍山没有人了吗，如此放肆，怕是要和这个灾星一起覆灭了我们苍山啊。”
那一帮人好像全然没有自己的思考，被窦氏的一句话一说，便又开始同仇敌忾了起来，这一回窦氏终于戳到了大家的痛点，真以为他们是要来覆灭苍山的。
先前上前的只是壮年男子，这回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起涌了上来，人群的包围圈不断缩小，里萧妤等人越来越近。
萧妤护在郑钰身前，秦珵又持剑围着萧妤，郑祁不知去了哪里，小柯瑟缩在郑钰的身后，几个人孤零零的被包围起来，都带着几分孤勇立在风中。
混战一番是必然的，苍山的人里少有人会武，自然敌不过秦萧二人，只不过凭着一腔愤慨一往无前，但也挡不住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下场。
即使二人一直收着力，但既然起了拳脚，少不了要见红。
医者仁心，郑钰是医中圣手，更见不得有人因她受伤或者死亡。
“快住手，大家住手！”郑钰大声道。
然而院中人你来我往都已经打红了眼，那些人似乎也不知道痛，被打倒之后爬起来继续扑向秦萧二人，这样的车轮战下来，已经有不少人受了重伤。
郑钰急忙道：“窦姐姐，我已认下了你说的那些罪过，你快叫他们停下，莫要再伤及无辜了！”
窦氏阴冷道：“非我不想停，只是你那女同伴欺人太甚，打伤我族数人，她不停手，我族也非任人欺辱之辈。”